第39章 97
经历了一番痛苦的自我挣扎,周见唯最终选择返回中国,他逐渐和自己妥协——就算给予方祁夏幸福的人不是他,就算和方祁夏共度余生的人另有他人。可只要方祁夏能过的快乐,对他来说依旧是满足的。
方祁夏是他一生的牵挂,但他不奢望自己也会变成对方的挂念。
如果我不是周正,如果我和你的相遇不是在孤儿院,如果我能以更好的样子站在你的面前,就好了。他不止一次这样想。
周见唯无比嫉妒在幼年时期遇见方祁夏的周正,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方祁夏的依赖。
但同时他也深深鄙弃着周正。
周正与方祁夏的距离实在太远了,那像是一道无法填补的巨大的鸿沟,鸿沟深处,传来亡音。
***
不久后,他得知了方祁夏的死讯,在无数个无比真实的梦中。
其实,那更像是从某个平行时空的缝隙中掉落的碎片。
最开始,虚空中只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味道,周见唯茫然的站在梦中,跟随着那缕血腥味道慢慢行走。
后来,他的目光被一片诡谲的血红的取代,萦绕不散的血腥味便是从这里传来,飘飞弥散,幻境一般蔓延进感官的深处。
他像驻足在另一个梦境之外,将目光缩在缝隙中,洞窥着内里。
当他看清内里的一切后,一种无端的恐惧倏然间充斥了他的身体,密密麻麻的啃食着他的大脑和躯壳,肆意的将他拖入无光的角落。
里面发生了一场车祸,车祸的地点在某一处盘山公路,而死的人是方祁夏,那一瞬间周见唯觉得自己快疯了。
方祁夏是在无尽的绝望中慢慢死亡的,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救他。
周见唯恨不得砸烂面前这层屏障,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或者让他代替方祁夏去死,他心甘情愿,下一秒就死都可以。
但他仿佛失去了掌控梦境的权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祁夏无助的挣扎。
方祁夏能唱出悦耳动听歌声的嗓子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台老旧的机器被拧动开关,锈粝之间摩擦剐蹭的难听声音。
方祁夏孤零零的躺在驾驶座上,偌大的雪片逐渐淹没他的身体。
他一点点看着自己的血流干,感受着意识缓缓的从身体皮层溜走,在无边的痛苦之中缓缓消亡,这或许是世间上痛苦的死法。
大雪将方祁夏的尸体埋没,他成了雪中无声的坟墓。
骤然惊醒的那一刻,周见唯无比庆幸那只是个梦,可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像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之后,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恐惧的梦经常在他意识最浅薄的睡眠时刻侵入,而且频率越来越高。
梦的内容从一始终,只有方祁夏的尸体和车祸现场。
他被迫在梦中目睹了方祁夏的无数次死亡。
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比抽筋扒皮更加残忍的酷刑。
可他似乎隐隐感觉到,这或许并不是个梦,而是透露给他的一个预兆。
周见唯对梦境预兆和平行时空这种事从来不信,但这些一旦牵扯到方祁夏,他便像失去了思考的神智。
只要方祁夏能平平安安的,他愿意做任何事。
三年间,他无数次隐藏行程,辗转于伦敦与云川之间,每次他都会躲在暗处,只为了确认方祁夏健康的活着。
方祁夏回国后,周见唯的恐惧感越来越深,梦魇的次数也更加频繁。
周见唯的日程表上多了雷打不动的一条,他几乎每日都会开车去往云川那一段盘山路,就算自己被工作绊住了脚,也要派人去溜一圈,只为了确认梦境的真实性。
最终,在22年的平安夜,那个噩梦真实的发生在了周见唯的眼前。
盘山路,车祸,雪夜以及方祁夏。
唯一和梦境不同的是,方祁夏还活着。
周见唯在探到方祁夏的鼻息那一刻,几乎欣喜若狂,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激动过度而猝死。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被失而复得的欢喜掩盖。
周见唯无比庆幸自己找到了方祁夏,并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有了可以坦然照顾方祁夏的理由,也有机会向他坦白自己的心意。
醒悟过来后,周见唯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想法有多愚蠢。
方祁夏从不安全,从不快乐,他脆弱的根系在这二十年中根本无处落地。
他似乎忘记了方祁夏是个多么会隐藏自己情感的小孩儿,他的所有情绪都不会表露出来,只会自己慢慢消化。
方祁夏不会在别人身上得到幸福,这一点周见唯可以确信,因为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爱方祁夏的人。
在喜欢方祁夏这件事情上,他是永远且绝对的王者。
人注定是某一种事物,或者某一个人的奴隶。这种牵挂逐渐会化成一条具象的锁链,牢牢的将他扣押。
方祁夏是他一生的牵挂,是他的参宿七,是他一个人的国王。
而他是国王唯一的奴隶,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在方祁夏面前展示无限的忠诚。
周见唯逐渐明白,在他与方祁夏之间,从不存在单方面的救赎,而是双相的互救。
方祁夏改变了周见唯的一生,周见唯延续了方祁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