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七夕
“……”
翟沄年沉默片刻,索性也不继续拄着拐杖了,她手提着拐杖,抬手放到景樆淑面前,看景樆淑冷着,翟沄年突然笑出了声,说:“干嘛?脚伤本来就不重,已经可以试着走了,我就是纯粹懒而已啊——来,给你个机会,牵不牵?”
喜悦之色瞬间以上了眉眼间,景樆淑毫不犹豫挽过翟沄年的手臂,同时也接着这个姿势借翟沄年一点力,从而走得不算很累。
翟沄年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走路的人,刚走两步就又要开始逗景樆淑了:“哎,说回刚才的话。”
“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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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七夕
“景副组长……既然木槿你都送我了 ,再送一个斜阑,不过分吧?”
景樆淑毫不费力地接过茬:“那不得你让笺心先把斜阑给我了才能再送你嘛?”
从很久以前起,她们就不再是什么话题都一定要进行到无法继续的地步了。所以到这会儿也就不再需要后续的话了,她们很有默契地会心而笑片刻后,景樆淑问道:“那现在呢?回家吗?”
“不急嘛……”翟沄年抿唇考虑了一下,“嗯,咱们去逛逛着前朝都城夜市。”
景樆淑对于翟沄年的意见自然是不会反对的——除了涉及翟沄年的安全问题时吧。这个时候当然也不会例外,她没有质疑提议本身,而是转而问翟沄年道:“你脚不适合走太多路的,坐车过去吧?”
“不,”翟沄年眼里含着笑,明显就是早就规划好了而绝非临时起意,她抬起手,一一指过面前可选的几条路,最后指向了自己右前方的路,“走这里吧,大概五分钟能走到河边,顺河二下能到市区中心地段,那边夜市比较有意思。最后继续下去可以到宅子附近,大概再走个一百米吧。”
景樆淑听着,不禁一笑,满眼都是看穿了翟沄年的小算盘却又乐得惯着的宠溺,她欣然接受安排:“嗯,听你的,走吧。”
约莫十分钟后,一条船顺流而下,舟上两人挨得并不远,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什么,并不多,但总有话题,问话也总能有回应。
“翟大组长,你为什么要加入锦安党啊?”没有什么征兆地,景樆淑突然问起了。
翟沄年稍稍一愣,随即勾了勾唇看向了天上。
此刻的夜空,繁星依旧闪烁,但或许是时间推移,也许是春与夏的分别,终究与十几年前不一样了。
景樆淑并不急着问,仍然一眨不眨看着翟沄年。良久,翟沄年终于开口:“你也觉得我应该会向更多的长辈希望的那样,平淡过完这辈子,过完一个普通人的一生,对吧?”
景樆淑垂眸,也不表态,但沉默也算是一种回答了。翟沄年淡然笑着,分不清里面的成分,她轻轻反问:“那你知道我父亲留给我最后几句话是什么吗?”
随即她又并不要景樆淑猜,自顾自解释:“那是他绝笔信,在他预知到自己结局后写的,是在他死的第二天一早送到的。”
翟沄年那时本就为了守灵一宿没睡,刚打算到后院走一下就说有信件来。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那张纸是半生的宣纸,记得纸上每个字的落点、轻重。
纸上写的,并非对自己女儿的安慰,也并非对自己这么多年隐瞒身份的解释,只是很工整地写了几句话。
每一句都是翟沄年启蒙时齐安怀一字一字教给她的。现在,又再一次拿出来说道,更是成了齐安怀教她的最后一些话。
一句,是“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第二句,“天地存肝胆,江山阅鬓华”。
末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当然了,这只是原因之一。”翟沄年仍然满含着向往般看着星空,似乎真的在考虑老人们一贯爱说的话,觉得人死了之后是会变成星星的一样。
可景樆淑却清楚得很,翟沄年并不会。与其说是在怀念父亲,不如说在向往着她想要的那般未来。
“嗯……因为齐先生和楼先生对你的影响吗?”景樆淑的目光也不再限于翟沄年,转而也移向了更远的远方。
“是吧,我挺想知道,让他们三个都赶了一辈子的路,到底该是什么样的,而且……而且按照那会儿我的所学,的确,比起晏清党,锦安才是最为合适的路。”
翟沄年眨了眨眼,收回视线,很认真地看着景樆淑道:“那你呢?为什么又要参与进来?”
——毕竟她当年不顾自己和景樆淑的心情也想要让景樆淑全身而退。以景樆淑的聪明,不可能不明白的。
“因为……”
片刻的沉默后,景樆淑很郑重地说:“我说了,我对你的念想,从来都不单纯。所以你觉得——你觉得我离开了就不会知道你的消息,不会亦步亦趋跟着你的脚步走吗?”
景樆淑说的也是真的,她很多几乎坚持不下来的时候都是想着总得去看看她的笺心姐姐,想要证明自己并不需要处于被保护的位置,她们,可以并肩而行——虽然那时候的她并不能确定翟沄年还活着。
非说什么,那景樆淑只是只是隐去了一段过程——隐去了她当年和齐安怀的一番谈话。
——以后大抵也没有别人会知道的,她会藏好这些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