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终老
看着可怜透了。
杨周雪的心一瞬间就塌了下来。
她第一次对“恨意”有了最真实的感受。
她想把观海阁阁主拖出来千刀万剐,再一把火烧了将军府。
杨周雪把自己前半辈子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用在了这个时候。她云淡风轻地跟谢氏划分了界限,又装模作样地去恳求杨旻和杨夫人将自己留下来。
谢明月也在意料之内地被安排在了行春居住下。
明明有其它房间,明明可以不跟谢明月有过多牵扯,杨周雪还是在贮禾略带着担忧和警惕的目光下接近了谢明月。
她假装厌恶,假装疏离,假装针锋相对,假装毫不在意,谢明月太天真也太温吞,杨周雪想要拿捏她并没有那么困难。
她不在意九公主的偏宠,亦不关心其他人的尊重,她自从将心神分在了谢明月身上后,就再也没想过其他事。
直到她发现阿容和谢明月有过一次交集。
化名为“挽容公子”的阿容是贮禾的儿子,杨周雪不止一次地听贮禾提起过他。
杨周雪默默地看着阿容向谢明月献殷勤,知道他从来都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管管阿容,”杨周雪对贮禾道,“他不是你儿子吗,你让他别做计划之外的事情。”
贮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有些无奈地喊了杨周雪一声“小姐”。
“怎么了?”
“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杨周雪就不说话了,她勾起阿容送过来的那把琴上的弦,感受到了彻骨的醋意。
她不喜欢阿容,不仅仅是因为谢明月。
她觉得阿容那张被人皮面具覆盖住的真面目背后,是贮禾或她都无法了解的深渊。
杨周雪带着谢明月做了太多听上去有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街角的馄饨摊,扔掉的老虎娃娃,缠着谢明月给自己煮的汤圆,夜里的烟火,元旦那天的灯会。
谢明月抽出同样刻着“分道”两个字的木签时,杨周雪内心的阴郁几乎要翻腾成最恶毒的鸠酒,轻而易举便能见血封喉。
她利用了姬安的计划,对着谢明月说了此生以来最重的话,她知道半真半假的话语从来难以分辨,于是心安理得将它们化为利剑刺向了谢明月。
杨周雪知道谢明月最无辜,所以她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没什么不好。
谢明月晕过去的时候,杨周雪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一开始所认为的那么轻而易举地能够放下。
她半跪在雪地里,将谢明月柔软的身体笼进了怀里,她能闻到谢明月身上很轻很淡的香,手指蹭过她的侧脸时能够感觉到那一片温热。
谢明月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眼角留下的一点泪痕风一吹就干了。
杨周雪很轻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她在寒风凛冽中,感受到了一模一样的痛苦。
阿容将谢明月带走的时候,微微低着头看着杨周雪,面露不解:“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周雪抹了把脸,就像有些意外自己真的会流眼泪一样,“你养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一个人?”
阿容没对她的这番谬论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冷笑一声:“你最好真的是这么想的。”
怎么可能呢?
杨周雪不可能会为了一只小猫小狗甘愿交换自己的生命和自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对谢明月的心思。
如果没有北陵,没有观海阁,没有阿容、贮禾又或者是在宫里朝杨周雪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的赫连狨,那么杨周雪总有手段将谢明月拿捏在手里。
可是现在她都困在笼中惶惶然不得自由,该怎么能保全自己又拥有谢明月?
这都没什么的,杨周雪在北陵皇宫里几方人马的对峙中点燃那把火的时候,再一次看到阿容看过来的目光。
杨周雪下意识地想笑一下,又想到谢明月已经看不到了。
这么一想还是挺遗憾的,杨周雪想,早知道就不告诉她,自己钟情她已久了。
她没什么把握能安然无恙地从这里脱身,又何必把心意脱口而出,换活着的那人一辈子都在为之痛苦?
不过她留下了那封信,杨周雪捂住肩膀上的伤口微微喘了口粗气,心想,又早就把花愁身上的蛊术解开了,倘若……倘若上天垂怜,她能够活下来。
那么她踏遍天涯海角,也要穿红衣去嫁她。
第90章 终老
杨周雪就这么在寒山城住了下来。
我每天忙着算账,招呼客人,偶尔还要扫扫地,春风吹过我挂在后院的被褥,杨周雪搬来了一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杨周雪就趴在桌上,看我在写什么。
我在她直勾勾的目光下强作镇定地将算盘上的数字和账本里的对比着看,不让自己被她牵住了注意力。
杨周雪突然开口:“你写错了。”
我一愣:“什么?”
“骗你的,”杨周雪就笑了起来,她见我板起脸不再看她,便极有心机地伸出两根手指扒拉上我垂下去的衣袖,我不抬头看她,就会看到她手上的伤疤,“你总也不理我,我怕你不再喜欢我了。”
我冷漠道:“哦。”
说完,伸手就要把自己的衣袖扯回来。
杨周雪也不肯松手,我干脆放下手中的笔去抓衣袖,下一刻杨周雪突然卸了力气,她猛地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腹部,低低地“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