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烂泥
此时言时玉已经翻过身来面对他,借着昏黄的烛光,他看到言时玉的额头满是汗珠,双目紧闭,发白的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李淮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
被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紧紧握住。
言时玉的手劲儿极大,很快另一只手也握上来,仿佛握着一棵救命稻草。
他的喉咙深处传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收了几份力气,神色也放松些许,把那只手按在胸口。
李淮看了一眼发红的手,皱了皱眉,尝试着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救……”
救?
李淮赶紧俯身凑近他的唇,努力地听他说的每一个字。
“救……”
“不……”
来来回回就这两个字,没头没尾。
李淮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还处在梦魇中的言时玉,想起几乎布满上半身的伤疤。
这两个字是不是与伤疤有关?
可惜言时玉不会回答他。
他轻叹一声,重新躺下来。
梦魇中的言时玉似乎察觉到身边的善意,松开他的手,直接钻到他怀里。
李淮脑子一下子空了,低头时下巴蹭到柔软的发丝,胸前是男人呼出的温热气息,腰被有力的双臂环住。
不可一世的言时玉以孩子般的姿势靠在他怀里,诡异的脆弱之感比日出自西边更匪夷所思。
李淮像被点了穴道,不敢乱动,只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即将入睡之际,怀中人喃喃一声:“云煦……”
李淮猛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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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淮:不睡了 ̄へ ̄
晚安,比心!
第16章烂泥
直到天快亮了,李淮才迷迷糊糊睡着,等被青林叫醒时,言时玉已经离开了。
“陛下,言大人说昨夜行刺之事尚未查清,今儿的早朝先不上了,您用完早膳去听赵大人讲书即可。”
青林恭敬地服侍他穿衣,为他梳头。
李淮打了个哈欠,看到镜中自己眼下的一大片乌青,有气无力地点头。
“青林,你跟在言时玉身边很久了吧?”
青林拿梳子的手一顿,垂眸思索片刻,低声回答:“回陛下的话,奴才进宫已有十年了。”
那就是跟在言时玉身边十年了。
李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抓起金簪往头上比划两下,又问:“明日我要带雯兰出宫玩,你安排。”
青林颔首:“是,奴才会安排好一切。”
“对了,昨晚雯兰……”
“雯兰得知陛下险些遇刺十分担心,奴才已告诉她陛下平安。”青林拿起他刚才摆弄过的金簪插入发间,躬身退到旁边,“陛下请去用早膳。”
李淮松了口气,虽不知青林所言是真是假,好在雯兰没有再关心则乱。
早膳后,赵岐准时到来。
李淮从书中抬起头,瞧见来人时被吓了一跳。
明明昨夜差点儿被刺客杀了又一夜未眠的人是他,可赵岐的神色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快赶上砚台里的墨了。
赵岐颤颤巍巍地行礼,略微浑浊的眼睛担忧地盯着他,不一会儿眼中就浮上一层水雾,哽咽道:“看到陛下一切安好,老臣就放心了。”
李淮勉强微笑:“赵大人若是不舒服,派人告诉朕就好,不用……”
“老臣没事。”赵岐剧烈地咳嗽几声,喘了几口粗气,“老臣担心陛下,于是在宫门口守了一夜。只要陛下安好,老臣就安好了。”
他说得极为诚恳,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淮,关切之情多得过分,令李淮有些毛骨悚然。
这么大把年纪在宫门口守了一夜,没病倒已经算福大命大了。
“赵大人费心了。来人,赶紧扶赵大人过来坐下。”
隔着一张桌子,赵岐眼中的关切更加明显,他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讲什么史书,只是盯着李淮看。
从上往下瞧,又从下往上瞧,恨不得把他每一根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渐渐的,李淮从那目光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他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赵大人?”
赵岐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拱手道歉:“老臣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朕不知赵大人在看什么,难道朕有什么不对?”李淮佯装随口一问,拿起茶杯递到嘴边,余光注意着赵岐的神色。
“老臣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就算知道陛下安然无恙,也想亲眼确认您毫发无伤才能安心,否则老臣必定寝食难安。”赵岐重重地叹气,眼中闪过一抹悲戚,“先帝突然驾崩已是老臣毕生之憾。若陛下再有个闪失,老臣只能以死谢罪了。”
“先帝突发恶疾驾崩,赵大人不必自责。”李淮安慰道,轻轻放下茶杯。
赵岐摇头,面色凝重地扫过守在殿中的宫人,压低声音道:“那天晚上,先帝身边只有一人,陛下就不曾疑心?老臣知道陛下与此人私交甚笃,也知接下来所言会令陛下不悦,但直言上谏是老臣的职责所在,老臣不得不说。”
“老臣怀疑那晚根本没有宫变,陛下的皇兄们也未谋反逼宫,一切都是他制造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弑君夺位!老臣希望陛下不要再被奸佞蒙蔽双眼,而应明辨是非,这才是天下万民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