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堪
“别动……”
病的糊涂,意识到有人拿了铜钱,贺牗就要把盛鸿祯的手推开,好似挂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盛鸿祯也不是贪图一枚铜钱的人,干脆坐正了身子等马车到了这人的宅子就赶紧放下去。可惜就算病了,对方也不是安生的主。
马车颠簸中,他常年带着的香囊络子成了贺牗眼里的逗猫之物,连连挥手终于抓住。
腰带上一重,盛鸿祯垂眸,“我不碰你的铜钱,你倒又来招惹我的香囊。”
贺牗也抬头看过来,固执的握着香囊不松手,烧的眼里氤氲,凭白添了无辜委屈。
“儆言比它好……”他口齿不清嘟囔。
“什么?”盛鸿祯没能听清。
喉头滚动,那人又倏地消了声。过了会儿又开始说些胡话,这次却清晰的多,盛鸿祯甚至能听出里面多多少少的委屈和质问。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明湛,我登了天子堂,你何故疏远于我?”
若非他额上的温度真实,盛鸿祯都要怀疑贺牗是不是有意捉弄。他被扰的心烦,又隐隐约约觉得这句话像压抑着什么汹涌奔流的东西,平日里却不被贺牗允许泄露半分,怕惊扰了他似得。
经提醒,盛鸿祯才想起这是他在嘉元三年时说的话,没想到病糊涂了反倒又被提出来念叨一番。至于疏远的缘故,他可不打算同病鬼白费口舌。
又折腾了片刻,马车终于停了。
六出刚迎出门,还在想怎么偏偏都是家主不在的时候来客人,双脚刚站定,就看到盛相从马车里探出身子。
“盛相?”
既然盛相都出宫了,怎么家主还没回来?
正疑惑着,六出冷不丁的被一个人压个正着,回过神发现正是主人家。
好不容易把人撂下了,盛鸿祯板着脸道:“给他请个郎中。”
说罢就吩咐车夫掉头离去。
六出还架着贺牗发呆。
怎么感觉盛相生气了?
很快,他又发现主人家不对劲。
“起热了,定是昨日受了寒。”
六出发挥唠唠叨叨本性,把人安置在床上躺好,又是请郎中又是煎药。待忙活完,天都黑了。
房间里烛火通明,床上的人喃喃自语,不是“明湛”,就是控诉盛相何故疏远他,想来也没少在盛相本人面前说。
起初也没在意,等到喂药的时候,六出才发觉家主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费劲扒开一看,登时头冒冷汗。
郎中说不过是着了凉,一贴药下肚再捂出汗就能好上大半。第二日,贺牗果真好了七七八八。
晨间的日头好的让人心情愉悦,睡了一宿,贺牗甫一睁眼就和六出四目相对。他手里捏了几根头发丝样的东西问:“在哪薅的?”
“这哪来的?”
贺牗脑袋还没转过来,懵懵反问。
见他还钝着,六出稍加提醒,“昨日您病糊涂了,盛相送您回来的,就是脸色不太好……”
思绪努力还原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越想,贺牗神情越呆滞,最后也变了脸色,颇生无可恋道:“遭了,我扯了他的胡子!”
难怪六出说盛鸿祯脸色不好,那分明是生气了!
第23章 不堪
冷静下来想了许久,贺牗总算把昨天做的那些糊涂事全理清楚了。越理脸色就越红上一分。果然人不能松懈,真是脸面都在盛鸿祯面前丢了个尽。
至于扯下来的胡子……
贺牗头疼的厉害,逮着太阳穴使劲揉。
他记得昨日病中抓着人家回顾往昔去了,一个劲儿说盛鸿祯不过二十余岁,不该有胡子,几番纠缠不清下,愣是在间隙时硬生生薅断了几根。
如果没记错,盛鸿祯好似还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贺牗:“……”
被他扯断的胡子安安静静地躺在柜子上无声控诉。贺牗强压心中慌张,穿了衣裳起身抓住端药进来的六出问:“昨日相公的脸色真的很差么?”
正好遇上了,六出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您也是,好端端的扯人家胡子做什么?”
贺牗默了。
他能说什么?不是故意的?可是事情已然发生,总不能把胡子再给粘回去吧?
最后,只能轻叹一口气,觉得近期还是不要凑到盛鸿祯面前找不痛快的好。
京城外远处的农庄一处屋舍前,顾九倚在王世昌的木轮椅上嘴里叼着朵樱花,胳膊枕在头下看透过樱花树落下来的日光。
王世昌身子弱,晒晒太阳再好不过了。
“今天殿试的举子要在崇政殿前听唱名,玉哥哥要去看进士打马游街么?”
腿上盖了条薄毯,又被太阳照的浑身暖融融的,王世昌专心致志绘自己的画,摇头拒绝,“不去了。”
由此进城已经有些远,顾九一个身子健全的人都要走上会儿,更何况还要带着他一个残废?且不说这些,看了又如何?他王世昌因为断腿,再不能参加科举,何苦给自己寻憋闷。
墨水晕开,画上的远山云雾缭绕,渐隐渐显。顾九转身依着他肩膀处瞧去,虽不懂其中技法,但也觉得引人入胜。
最后在一角点上朱砂,旭日东升,欲破开缭绕迷雾显出山的俊切挺拔。
一幅画作成,顾九对那点睛之笔的朱砂入了迷,不由得歪头盯着王世昌眉间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