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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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掀开车帘,下一瞬,探出的却是一张精巧秀丽的脸。男人将少年往后捞了捞,抬手将帷帽扣到少年头上,“殷声,莫要胡闹。”
少年隔着帷帽翻了个白眼,“二哥夜夜巫山云雨不是胡闹,我不过是急着吃饭便成了胡闹了?”他颇嫌弃地将帷帽掀开,“有二哥在,我还戴这东西做什么,还有谁能伤了我不成?”
“你呀。”永殷成叹了口气,拿他这个伶牙俐齿的幼弟没办法,“此处不比宫中,还是小心些才好。”他将帷帽又扣回少年头上,又道:“你一个哥儿,天天把那种事挂在嘴上像什么样子。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定然又要罚你抄书。”
“如果我被罚了,二哥也要挨罚才是。”殷声跳下马车,颇为好奇地四处打量。他自小在京城长大,这个时节京城风沙大,草木枯黄,没什么好看的风景。此处却不一样,不愧是以四季鲜花闻名的花溪城,家家户户几乎都要在门前院后种些花草,即便是这样的秋日,那些不知名的花朵依旧娇嫩盛放,街上的居民也多爱在发上簪花。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还有食物的甜鲜香气。
小二打眼便看出两人衣着不凡,将手中的墨色水仙递出一支,“公子瞧着像是外地人,我们这儿的人都爱在头上簪花,行动之间幽香环绕。公子一身墨色,气质又颇为清雅,簪这朵淡墨水仙最是合适。”
“是吗?”殷声接过墨色水仙,心里有点高兴,他自小就总是因顽皮而闯祸,还是第一次被人夸“清雅”,将花胡乱往头上一插,正想转头问问二哥如何,一抬头却看见门前一位锦衣男子正直勾勾瞧着自己,不由有些脸热,慌乱间竟直接低下头,俨然是一副娇羞作态。
永殷成皱了皱眉,站到弟弟面前,正打算训斥那狂浪之徒,却见那人走上前来,躬身作揖道:“天色已晚,两位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不如进店休息片刻?”
“好啊。”永殷成还没回答,少年便高兴地回道,他偷偷抬眼看那高大男子一眼,却撞见他正在打量自己,紧张得手心都出了些汗。他久居宫中,从不曾被这般直白地瞧过,偏偏那男子相貌浓眉挺鼻,像是画本子里走出的如意郎君似的,羞得他拽着二哥就要往店里走,“我在门口就闻到香气了,快把你们店里的招牌都给我们上一遍。”
“把两位客人请去二楼雅间。”谈锦看向小二,小二已经自发领着二人上了楼。
谈锦站在一旁,目光微垂,这两位贵客衣着不凡,尤其是那位少年,衣料用的是上好的绫波缎,那是吴门一带的特产。传闻曾有一貌美舞娘,在缎上凌波起舞,讨得先帝欢心,因而得名绫波缎。这绫波缎以金银线混入普通绣线之中,一匹缎子便需十位绣娘足足绣上三月,十分难得。又因绫波缎波光潋滟,且比一般的绸缎更为坚固,这些年一直是做为贡品上贡的。恐怕这两位贵客的身份比他先前想象得更加贵重,也难怪宋声费了这么大番功夫让他好好招待。
少年落了座,这二楼的阁子临河而建,往下望便是杭河风景。此时日暮西斜,满河清水似是被撒了层金粉,波光粼粼。河中有画舫缓缓自远处缓缓驶来,掠过窗边时便能听见那画舫中的靡靡之音,殷声冷哼了一声,“二哥今晚不会又要去此处的画舫寻欢作乐吧?”
永殷成闻言也有些心虚,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今夜便不去了。”他打量着小阁中的布置,一桌一椅无不雅致,可见其主人品味不俗。门被敲了两声,小二端着两盅茶上来,在两人面前各摆下一盅。
“两位公子,这茶是本店特色魁龙珠茶。是以徽州魁针、禹杭龙井以及本地特产的珠兰茶兑配而成,再添上上乘的单瓣茉莉,以杭河上游清水冲泡,颜色澄澈,清香诱人,色香味俱全。只需喝上一口,便能解腻消乏、口齿留香。”
“当真吗?”少年端起茶盏便要品尝,永殷成却拦住他,身后侍从上前以银针试毒,确定无毒后才退下。
“真是麻烦。”少年嘟囔着尝了一口,那茶水闻之清香,入口柔滑,咽下后口齿留香,“果真是独特风味。”殷声眼睛亮了亮,“只是一盅茶竟含了这么多巧思,想来菜品也不会叫我失望,快快上菜!”
永殷成也尝了口,想不到这寻常酒楼竟有如此好茶,只是其中所用茶叶尚且不算上等。若是以最上乘的茶叶相配,滋味才叫一绝,便是做为贡品上贡也够格了,父皇尝了定然龙心大悦。他眯了眯眼,想起这花溪城的县令似乎是个上任没多久的年轻人,不若自己去提点几句,将他纳入自己麾下……但他此番南下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县令底子虽干净,但为人尚且不够了解,贸然拉拢实在不妥,还得徐徐图之。
男人沉思之时,小二已经招呼着众伙计鱼贯而入,一道道精致喷香的菜品置于桌上,小二一道道介绍菜品的名字及材料,侍从验过无毒后,少年便迫不及待地一一尝过,鳜鱼肥美,蟹肉鲜甜,就连清炒的绿叶菜也没有一般素菜的青涩口感,反倒是吸饱了汤汁,入口滑嫩,倒让殷声头一次理解了那些食草动物。
本以为这些菜肴便已是全部,谁料小二又端上一个“花篮”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殷声瞧着此物确实像个花篮,其上各色娇花盛放,只是闻起来却没有花香,反倒是一股质朴的米面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