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棋魂特别篇二 宿命的对手
由梨子今天的对手,是川添真由。我见到川添时特别惊讶,佐为也有片刻的失神。
“你那时不是不想考职业棋士吗?”我忍不住问。川添没有回答。由梨子则别过脸去。这两个女孩,怎么怪怪的?
“我以为你今天会和藤原先生一起来。”塔矢说。
“不,由梨子最近都很沮丧,佐为说和她去散散心。”
“这样。”
塔矢似乎对佐为和由梨子之间也抱有些疑虑,却没有问更多。他拿起棋子,转过话题:“《棋谱帐》第二十三页,第一百零二手,八之四,sai指出这是至败的转折点,我们来讨论一下吧。”
我一下子懵了:“你说啥?”
“你不会连自己三年前的棋都不记得了吧。”
“哪有人会用心去记自己三年前的每一局啊?!”
“我以为你很在意sai。”
“等等,这和佐为又有什么关系?!”
“进藤光,这可是sai特地指出的败招!”
“……”佐为每天晚上都把我杀得片甲不留,在他眼里我败招无处不在……吧……
唉,我怎么会有这种没志气的想法啊……
“行,你复盘吧。”我妥协道,见塔矢扬起眉毛,赶紧补充,“拜托,我真的不记得了。”语气诚恳得就差没双手合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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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矢复盘没多久,我就认出来了。这是我十五岁,第一次冲击本因坊循环赛的棋谱。
《进藤棋谱帐》第二十三页:进藤初段vs森下九段。大败。
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我跟和谷站在棋室玄关,电梯开启,森下老师走进,我转向他,微微压着下颌,浑身肌肉绷紧,全然没有以往研讨会时轻松上阵的状态。
“你握着那把折扇,不是用来耍帅的吧,而是用来证明什么吧。”——森下老师浑厚的声音犹在耳旁。当时的我一语不发,只握紧了折扇。
“当时,我第一次在赛场上碰见森下老师。”我对塔矢说,“心态上还存在不成熟。”
“我初次看这局棋,以为是到后期,你走错一招才全盘皆输的。”塔矢说,“但是,sai指出,早从一百零二手,棋局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那一手,我是把自己当成佐为下的。”我实事求是道,“我那时还没有驾驭这一招的实力。”
“可是,按你当时的实力,也不至于溃败到如此不堪。你为什么会下成那样?”
我差点儿拍案而起。塔矢言辞刻薄就罢了,拿三年前的棋谱来讨论,有意义吗?
“我不知道。不然,你告诉我?”我生硬地说。
塔矢亮这个人,我太了解。他性格里有一种强势,习惯自己思考,不需别人给他答案。三年前的午后,他察觉到了sai的踪迹,我还沉浸在悲喜莫辨的情绪里,他就自己说出了结论:你下的棋,就是你的全部。
“你太想赢,可是又知道,对方是你的老师,自己不可能赢。你在这样的矛盾中大乱阵脚,甚至不清楚自己该怎么下了,只好以sai的角度思考——那是你被逼上绝路时唯一的选择。”
塔矢的声音轻缓,我的心口却莫名起了一丝异样而辽远的凉意,手垂落在棋桌底下,将折扇握得死紧。
塔矢不疾不徐地继续:“你有没有想过,你内心深处其实并不信任自己的棋,进藤光?”
第102章 棋魂特别篇二 宿命的对手
棋魂特别篇二
不知和塔矢讨论了多久,忽然听见淅沥雨声。天色变暗,落地窗滑落出一道一道淡淡的水痕,投落到棋盘上,起了涟漪一般。
塔矢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我得回去了。”
“咦?这么快?”我还沉浸在他方才奇异的说法里,回不过神来。
“父母亲都在家,我不能像从前一样和你讨论到半夜了。”
我沉默一会儿,说:“塔矢,你还愿意跟我讨论吗?”
塔矢没有片刻的犹豫。他轻声道:“从十二岁开始,我对面的位置就为你而空。”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我一定特别受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等着的那个人,确定是我?”我注视着他问。
“进藤光。”穿西装外套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停住,塔矢转头看我,目光像子弹般犀利不可阻挡,“我说过,我由始至终看着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那天,塔矢说了这句话,浅葱就接好了琴弦,佐为也以半目胜俞九段。会场自然是哗然,古董珍宝大部分为国家博物馆竞得,天野社长不停地说这回佐为和那位神秘的琴师功不可没。我和塔矢忙得不可开交。会后,塔矢把《进藤棋谱帐》交还给我,只简单地说:“我全部都记了下来,你后来的棋谱,我也收集在这里。”
顿了一顿,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来会所吧,进藤。”
……
我把棋子收拾到棋盒里,也站了起来,平和地说:“塔矢,我们需要谈一谈。等你有空。”
会所里的客人们都颇意外地看着我们。我和塔矢亮都站了起来,却没有吵架,只是和气地说话,这简直是破天荒的状况。
塔矢说:“现在就谈。”理好西装外套,“进藤,你去拿背包,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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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滂沱的街道,行人撑伞涉水行过。我没有带伞,于是,便和塔矢共用一把黑色的大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