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够了。”五皇子皱起眉头,一刀劈在膳桌上,“父皇知道的再多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落在儿臣手里?”
“身在天家,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不过是骗你的笑话。”
“父皇如此仁懦,连被上直十二卫背叛都到如今才知,又岂能安坐至尊之位,守我天下安宁?”
他抬眼睨向满宫群臣,冷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今日你们在这乾清宫中遵了我,来日高官厚禄近在眼前。”
叛军将领举着刀,逼朝臣们挨个朝着五皇子下跪。众人审时度势,有些匆匆落跪,也有些大骂不止,做了刀下亡魂。
芫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
可她抬眸迎上谢安朔的视线,却只瞧得他朝着她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
未几,判军将领果然走到谢安朔身边。
他见得谢安朔,不由得哂笑一声:“谢编修?”
“听闻写编修不仅有一手好字,还文采非凡,最会引章据典,当初是钦点的探花郎。你若是替殿下写一封长论歌功颂德,来日殿下必不会亏待于你。”
谢安朔垂了垂眸子,不由得冷笑:“谢某长着人的手,怎么能替罔顾人伦的牲畜写文章呢?”
“你敢讥讽殿下?我看你是找死!”叛军将领说着便举起了刀。
可话音未落,殿内的亲军忽然奋起反抗,一时之间将叛军杀出乾清宫,顺势推开了乾清宫的大门。
谢安朔见状,立时对着落下的刀侧身一躲,刀刃从他身后一带而过,便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条伤口,顺势割断了缚住他的神索。
乾清宫里又乱起来。
亲军拱卫在崇仁帝身侧,簇拥着的朝臣们便一齐往乾清宫外涌。
谢安朔顾不得瞧自己的伤,牵着芫娘趁乱也往乾清宫外跑。
温热的血,顺着谢安朔的胳膊流在芫娘手上。
他们转过好几个甬道,终于寻见一块不见人影的地方。
“谢公子,你流血了?”芫娘搜罗一圈,裙子将腰上的围裙扯下来撕开。
谢安朔却摇摇头:“别怕,没事的。”
芫娘低着头,利索将撕开的围裙裹上谢安朔的胳膊,替他将伤口包住止血。
她因着方才剧烈的奔跑,还在微微喘息,脖颈里戴着的玉环已然抖落到衣襟外头。
羊脂白玉的连环近在眼前,谢安朔用视线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上面的兰花纹路,万千思绪顿时涌上心头。
谢安朔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芫娘的发顶。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那个整日缠着他要去外面玩的囡囡,原来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芫娘却是一怔,下意识朝后缩了缩。
她有些拘谨地眨眨眼:“谢公子不是同谢老爷和云笈姐姐去了应天么?怎么会来除夕宫宴。”
“我们没有去应天,那是从一开始便同陆千户商量好的。”谢安朔合着唇边的水雾轻笑一声,随即抬手轻轻捻过芫娘胸前的玉环,“我来宫里,是为着找谢家最重要的东西。”
芫娘懵然:“你认识我的玉环?”
谢安朔勾起一丝苦笑。
他找了这么久的妹妹,怎么会不认识呢?
他抚过玉环上的纹路:“这是爹拿谢家祖传的玉章,求宫里头给你打出来的,你知不知道玉环上为什么雕了兰花?”
“因为我们家的囡囡叫作兰序。”
“似兰斯馨,序以建言。”
芫娘一僵,顿时怔愣愣地定在原地。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亲昵地叫过她“囡囡”了。
可事到如今,芫娘却只有无措。
眼前的谢公子,和记忆中的亲人们怎么也重合不起来。
谢安朔眼角堆着温和的弧度,缓缓道:“我教你害怕的时候就咬坏人一口,我答应日后教你习书写字,我还缠着爹爹给你买笔……真好,囡囡那么乖,哥哥说过的话,囡囡全都记得。”
“是哥哥对不起你,你明明早就已经来了谢家,可我却没认出你来。可是还好,这次还是赶上了的,对不对?”
芫娘眉头微蹙,忍不住又仔细打量向谢安朔。
他套着圆领补服,长身玉立,和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哥哥不大一样。
谢安朔见芫娘不置可否,眼中不由得掠过一抹焦急:“囡囡,你跟我出宫回家,爹娘他们都很想很想你,我带你去买画海错图的大滚灯,好不好?”
芫娘眸光一顿,终于从尘封的记忆里牵起一丝久违的熟悉,默默重复道:“滚灯……”
街上早就已经没有人卖滚灯了。
是呀,他们都长大了,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
谢安朔眉头微蹙,满声殷切:“囡囡,不要再生哥哥的气了。”
“你叫一声哥哥,好不好?”
第86章
芫娘有些茫然地轻启薄唇, 可话分明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很快摇摇头:“可……可你明明是云笈姐姐的哥哥。”
“你已经有妹妹了。”
谢安朔苦笑着垂下眼帘,缓缓在芫娘面前蹲下身,合着唇边的雾气缓缓开口:“云笈不姓谢, 她姓贺, 她是兆奉大案中受冤灭门的贺氏仅存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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