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持他之刀45
收绿觉得自己阴差阳错得了福,如今外头生计更难,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傻丫头。”长幸帮她抹抹眼泪。
因为殉葬她本不好受,又被收绿挑起了这心中一阵窒息,一时无话,气氛也发涩。
辛姿连道。
“收绿,提这些做什么?莫要哭了,让旁人看见以为女君子训斥你,叫女君子被人误会。”
收绿赶紧收起埋汰模样,跟长幸赔罪。
辛姿语气平稳,适时提醒她,“陛下将藏书阁的清点修整交给女君,需我们去将书楼名册整理来给女君过目吗?”
长幸摸着猫头,道不必,“那边还有些抄录旧书的文书官,既然日后一块公事,总要问候一下,我是要过去的。”
相比任何一个身份,都没有这个藏书女监来的让她知趣。
这年史官同窦矜一起共同完成了《征帝传》,让征帝随征元的十七年历史一同过去,而她的一手考古录入也要开始了,对于这里的文物,这所有的宝藏,她都想一一整理,放到自己的那本书里。
魂锁,她不可问前路,也没有退路,只能看明日和今朝。
***
先帝发丧三月余,春夏之交又逢五月初五,万物初生开长,百花绽放,宫中的人丧过终得摘下了白麻服,改穿平服,不再是一片白麻之地,又能过节,算是不多得的祥和与热闹之日。
五五这日民间要挂五彩丝,命为长命缕,当时的官方还未有“端午”这类字眼的说法,但的确也蛮重视的,五五是恶日,初始于民间信仰,如今也成了国家祭典。
祭典在崇德殿前举行,过后在长林殿中,窦玥等人与长幸一块儿说笑过节,室内都是年轻女子之声,更为这寂静的宫内春夏添得几分娇柔烟火,算是有些人气儿了。
窦矜作为一家之主派人传话说稍后来问候,让窦玥先招呼姊妹不必等他。
他不在乎这种小事的秩序,随她们去,窦玥能精准的判断窦矜话里的意思是真是假,若窦玥执意等他来才开始,反而显得她不懂事了。
于是乎彼此系了线,又吃了几个“除恶果”,在一起翻看恶日的竹筒小折子,那每筒几十个竹简画了小画,长幸翻到的,是“宓妃饮鸩,低吟塘上行。”
宓妃饮鸩,低吟塘上行......
是个悲剧。
“这玉色泽甚是清透。”窦玥把玩长幸带来赠予公主们的礼物,“此物不菲,女君子有心了。”
那是块前朝的玉玦,猪龙形状,呈现出一种琥珀的石褐色,是窦矜让人带她去国库挑的,长幸有些眼光,挑的东西有赏玩意义也并非特别贵重,不能让窦矜为了她的社交破费吧。
“公主们个个金枝玉叶,又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奉上的也只是一些微薄心意。”
她说话声音小了些,像是没得什么力气。
“女君可是不舒服?”
长幸这几天确实有些晕乎乎的,原本看东西清楚的眼睛也跟得了散光,总是有重影,她归结为当人久了对这里水土不服,没有特别在意。
“我还好,大概,昨日没睡沉?”
“是啊,昨日雨大。”
窦矜是错过了午饭才过来的,已经是很迟了,一到了这小公主们就窦不敢说话,挨个问候行过礼就拘谨的站在一边儿。气氛特别冷,更何况他摆着一张臭脸。
按例赏赐了一些礼物,他也就来这走个过程,临了想带她回去,瞧见窦玥,想起什么,“恭贺阿姐尚婚。”
窦玥微笑。
大长公主今年已经十九,底下的公主最小的十一岁便尚了驸马,或者外嫁给各位国公来联姻。唯独她没有议亲去外头的公主府住,一直住在宫中,实属罕见。
此次尚婚,对象是曹阳大家中的公孙候之次子,比窦玥尚小二岁,是窦玥自己所挑。
尚公主之人,不可入仕,不可为官,因此民间也有谁娶了公主便葬送了前途之说,虽有荣华富贵,但对于那些志在朝堂的儒士驸马都尉这个位子仍是一种避讳,在公主下嫁之前纷纷定亲,不过有时也躲不过皇帝钦点。
回去之路,窦矜知道她有话想问,转了身,“你们跟在百步之后。”
那群人连忙照做。
长幸凑过去轻声问,“大长公主为何一直没有成亲?”
这个,窦矜知道一点点。“她喜欢一个敌国送来的质子,后来那质子父亲煽动谣言,他也自尽。皇帝老儿不喜我母,她和刘昭仪留在宫中能分权,她不嫁皇帝老儿就算了。”
这,不就是将窦玥当成个靠谱的女管家使唤。
“那她如今,怎么又肯尚婚了?”
窦矜哼笑一声,但并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自嘲。
转向她道,“因为人死不能复生。她不能守着一具尸骨到老,况且,那人连尸骨都无存。”
“公孙世代为书画大家,虽看上去无实权,但财力雄厚朝中人脉广阔,她嫁过去便是一座靠山。我让她自己选,是送她一个后路。她在这待到老,朝堂不愿意,迟早要赶她去公主府。”
他能发善心,长幸起疑。
越发觉得他心思缜密。
思忖,“你与她,不像姐弟倒像是朋友一样。”
窦矜眼望长路,脸上换作不喜不悲的平淡表情,“在我的家里,亲情,是最寡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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