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了结
“怎么不过来?”
黑暗中的一句话,令玄烨心加快跳了起来,有瞬间的狂喜,却又转瞬即逝,他们之间一步之遥,却始终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怕扰你睡不好。”
“已经扰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像生怕弄坏了什么,带着一些不知所措。
“不用说。”挽月已经倚着床坐了起来。
内间很暗,两个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她却知道他就在那里。
“挽月。”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朕心悦你,是真的。”
说出了这句,玄烨并未觉得轻松,反倒真正感到难受。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等到她回头,他们之间很难再回去了。
锦被被攥紧,黑暗中她的声音也柔柔,“保重。”
月落西沉,终究被厚重云层所遮住。一如少年落下的心。
听到他离去的步子,挽月松开了攥紧被子的手。
对不起,我还是又摆了你一道。
是我的最后一次挣扎,也希望是对你保护。
风过竹林,鳌拜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不对!就是哪儿不对!
乾清宫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养狗?遛鸟逗狗这从来都不是皇上所爱好的!怎么会把太后的狗给弄来?
瞧着顾问行的样子,对那狗动也不敢动,只有可能是看着养的人面子。那人是谁呢?
鳌拜想到了挽月。
作为代诏女官,连着几次都没有在勤懋殿见到。若是在西暖阁伺候笔墨,怕她听到朝臣间对话,可也巧的很,这丫头难道就不想他这个阿玛,不会偷偷在外头等等瞧他一眼?明知道大臣退朝后,有可能会去南书房或勤懋殿!
只有一种可能,她出不来了!
可她为什么出不来?
他又想到了那只狗,那狗跑起来脖子上有铃铛,叮叮当当响。可它脖子上还有一样东西,是个帕子系成的结,那图案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鳌拜摇了摇头。
“扎克丹!”
“在!”
“大爷呢?”
“大爷他……今儿我还没见着!”
鳌拜心一敛,坏了!他拍案而起,“还去快去找!务必让他来见我!”
“老爷,再过几个时辰,就要随圣驾去天坛祭天了。”!
第69章 了结
扎克丹去找纳穆福,离开时走得匆忙,并未关好门。冬夜凛冽寒风,吹得屋中烛火直晃。
鳌拜在太师椅坐了下来。
他已年过半百,多年经历的风霜在他的额头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回忆起半生,自己出身将门,少年时期便跟随父辈同太宗一起纵横马背、驰骋沙场。有过低谷,险些被抄家砍头;也赢得了后半生的荣光,权倾朝野。无数的富贵、极高的威望、至高的权力、有儿有女有子孙……该有的,他都拥有了。也没什么好遗憾!
手边的桌上放着他的那把佩刀,银制的刀鞘在灯火照耀下发出如月光般的光泽。鳌拜不由拿起刀,从刀鞘中拔出。刀身上赫然刻着一行小字:赠与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
那些年刀光剑影,戎马倥偬的情形重又在眼前浮现。鳌拜的眼神逐渐迷离,也叹了一口气。他这一生,对得起的人很多,对不起的人也有很多。对不起纳穆福、对不起敏鸢、对不起他们俩的额娘;也对不起念秋、挽月……
刀重又被插回到刀鞘中。
鳌拜站起身,正好扎克丹也跑了回来。
“老爷,夫人说大爷一大早就出去了,没回来。”
“嗯。”他看了看手中的佩刀,将之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书桌抽屉。转而走向西面,从墙上取下一柄长刀。
拔刀出鞘的寒光映在鳌拜的脸上。
那个手帕上的图案他想起来是什么了,那是各旗旗主都认的图腾。据传是当年太祖打造,有此物者,可号令各旗旗主。可不听将令,甚至可以不听皇帝令,堪比虎符。
这东西最好是在继任的皇帝手中,否则必然引起大乱。太祖死后那信物便下落不明,当时几个贝勒一度怀疑这东西给了最宠爱的儿子多尔衮。太宗用了半生寻找,直到驾崩也没有寻见。
信物他自然是没有机会得见,却在他玛父的书房中见到过一次画在纸上的图案。
看来挽月是在皇帝那里见到了那个物件。
想不到太宗和世祖都找不见东西,竟然会在他手中!
恐怕他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那些人投。如果班布尔善要起兵造反,纳穆福也跟着他的话,他们输定了。
还是挽月说的对,大意了!他们这些老臣全都大意了!他的确早已不是那个万事都听从太皇太后与辅政大臣的孩子,他骨子里流淌着帝王血脉,迟早会苏醒。
大势已去了!
纵使此时他仍旧有千万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人要么孤注一掷,如班布尔善;要么顺应大势,如苏克萨哈;要么装聋作哑,如遏必隆;要么激流勇退,如索尼。
子时夜最深,原本摆在面前的路似乎是通天大道,不知怎么的,就走成了死路。
“走!”鳌拜一拍桌子,起身提刀,年轻时候的哪条路不是从死人堆里踏出来的活路?纵使万丈深渊在前方,可不走才是真正死路一条。他的那穆福,他的月儿,还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