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好漂亮5
他感觉不到了。他只觉得混乱。
在他手心里的,是跳动的,温热的,是鲜活的言镜。
言镜道:“哥哥。”
他漂亮的脸蛋一下子掉下眼泪来。
还是那样乖巧的、可爱的。
一定是有人把枪支和炸药藏在他身上。肖搁胡乱地想。
言镜将脸埋在肖搁的颈窝,领口立即湿了一块儿,他闷闷地说:“你后来也没有带我离开。”
肖搁替他擦去眼泪,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食言了,我向你道歉。
言镜十八将满未满,还是个少年模样。却与肖搁当初见时大有不同。
时间倒退到十二年前。
那时肖搁九岁。
他母亲刚刚离世,妹妹肖摇被舅舅家接走了,他住在肖家大宅。
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很不快乐,无论做什么都开心不起来。
二叔那会儿还很年轻,知道自己不开心,说要带他去肖家的实验室里玩。
他跟着二叔走了一路,途经一座很高很高的塔楼,那里被一片红玫瑰花海包围。
一眼望去是无尽的红色。
二叔原本牵着自己走在那条小路上,却突然停下,深深地望着那座塔楼。
那座塔楼真的很高,也许是因为有了些年头,外部变得锈迹斑斑。
肖搁对它并不陌生,妈妈还在世时常常带他和妹妹来这里散步,毕竟这里真的很美。
不能多想,一想到妈妈肖搁就容易掉眼泪,一点也不像男子汉。
于是他用力拽了拽二叔,憋着一口气问:“二叔,你要带我看什么啊?”
肖鹤雨回过神,牵着他走了。
实验室藏在一片密林里。
那其实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在肖搁的记忆里,那里的树木枝条张牙舞爪地向外伸展,树木之间的拥挤让枝条相互缠绕。
他见到二叔说的有意思的东西。
一只奇怪的鸟。说一只又不太准确。
颜色分明的两只鸟连在一起,一青一红。分明是两只鸟,却又是同一个个体。
二叔告诉他:“这是《山海经》里的比翼鸟,比喻有情人之间永远不离不弃。”
他喃喃自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啊。”
肖搁听不明白。
他只是站在玻璃柜前,看见那两只颜色不同的鸟中间是连着的。红色那边一直在扑腾,青色那边却萎靡不振,眼睛覆上一层玻璃质一样的混浊物。
青鸟无力地垂在一边,而红色的鸟却十分精神,一个劲地扇翅膀想飞起来。可惜仅它努力是做不到的。
肖搁只觉得这样的关系并不令人向往。
然后他指着青色的鸟头问二叔:“要是它死了,小红也会死掉吗?”
肖鹤雨摇摇头,让实验人员过来给肖搁展示,在羽毛下有两只鸟缝合的痕迹,说:“这一只不会。”
除了“比翼鸟”,还有五彩斑斓的“狂鸟”和独脚鸟“毕方”,以至于后来二叔送给肖摇的一只双头鹦鹉。
可年幼时的肖搁对这样奇形怪状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肖鹤雨一向是对自己的“作品”抱有极大的热情的,每天埋头在实验室里捣鼓这些玩意。曾许多次都和肖搁说要让他来长长见识,可妈妈从来不允许他来。
妈妈说,这里只有打了药的怪物。
肖鹤雨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给肖搁一个小孩子介绍,而实验室里面好多穿白色工作服的实验员忙碌地穿行,好像是在为隔壁隔音手术室布置东西。
玻璃药剂隔着咕噜噜冒泡的沸水加热,无影灯下是擦得锃亮的各种精细刀具,还有针管。
肖鹤雨兀地停下声音,肖搁随着二叔的视线看去。
他们推出一个密闭的容器,容器里淋上一层蓝紫色的液体,里面浸泡着一个浑身裸露的小孩,他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和头发都很长,皮肤白得像雪,好像很冷,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周围的人群让他全无反应。
肖搁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
那些人挥着手术刀在他身上虚空地比划。
好怪异。
要把他也变成怪物吗。
锋利的手术刀离他越来越近,肖搁紧张极了,不知道是站久了还是因为别的,腿麻了,没忍住腿蹬了一下。脚边放的一只小动物,莫名其妙被踢了一下,吓得满箱子吱哇乱窜。
就这样一个小小插曲,让言镜眼皮动了动,肖搁慌乱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拥有灰绿色眼睛,让人想到河流,青苔,浅浅的水面和搁浅的小石子。
他好漂亮。
他在看我吗?
肖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一间隔音手术室,他是听不见这里动静的。
可是穿过无数的人影,器械,一面特质坚硬的玻璃壁,他确确实实在盯着自己这里。
肖搁想看得更清楚。
当他向前一步,二叔却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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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风机呼呼呼地运转。
肖搁让言镜坐在沙发上,他站在言镜身后给他吹头发。言镜的头发长而浓密,滑过纤细的脖子,落在单薄的背脊。
他每一寸皮肤瓷白,白皙得过分。
泛红的掐痕和青紫的针孔痕迹在这样的皮肤上显得过于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