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芳心苦(三)105
衣物都是现成的,比着原来的样式变化一下就看不出区别,只是头发散了,需得重新束过。迟莲坐在镜台前,想起上一次被帝君按在这梳头,不由得一笑,惟明在后头看见了,拿梳子敲了敲他的脑门:“笑什么?”
迟莲在镜中与他对视:“殿下会的真多。”
惟明不以为意:“我还会编小辫子呢,要不然给你编一条?”
迟莲笑道:“出去会把归珩吓死,还是免了。”
“我看他心里明镜似的,你们俩谁吓谁不一定。”惟明捋着他的长发,忽然道,“你的头发是不是比之前黑了点?”
迟莲没怎么留心过,这会儿对着镜子也看不出差别:“没有吧。”
他的头发变白是因为根基受损,和寻常白发不一样,不是吃点黑芝麻何首乌就能养回来的。惟明却比着肩膀目测了一下,断然道:“是变黑了。我记得之前分界在肩头上,如今都快到蝴蝶骨了。你自己有没有别的感觉?”
要说近期不寻常之事,除了掉进镜中回忆往昔,就是昨晚那场鱼水之欢,迟莲想起今早他莫名感觉内府灵力充盈,倏地一怔,喃喃道:“不可能吧……”
惟明问:“怎么了?”
迟莲罕见地犹豫了片刻,才讪讪道:“不好说,要么还是先去看一眼帝君……?”
惟明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纳闷道:“这都是什么讲究,我还得去拜谒一遍我自己?”
但迟莲这会儿格外心虚,甚至不动声色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拽得惟明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迟莲仙君会对苍泽帝君撒娇,大国师却一向不肯在人前稍露弱势。但是有过肌肤之亲到底是不一样,那种绝无仅有的亲密连曾经的帝君都要退让一步,惟明才是如今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英明神武的端王殿下终究难过美人关,被吃得死死的,顺着力道摸过去握着他的手,无奈地道:“走吧。”
风荷簇拥的湖心深处,亭中白玉床上已空无一人,迟莲的脸上却不见惊慌失措,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可奈何。惟明没料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试探地问:“这是……?”
迟莲心里大约明白了原委,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反身抱着惟明的腰试图含糊过去,被他捏着后颈像拎猫一样晃了晃:“说着正事呢,突然扑人算怎么回事,这一招就是再好用,也不能次次都靠撒娇蒙混过关吧?”
迟莲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不重要,我们该回去了。”
“那么大一个帝君凭空没了也不重要?”惟明能信他才有鬼,“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你这么快就有了新人忘旧人,而且我好歹算是半个旧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迟莲道:“闲着没事左手打右手,自己吃自己的醋就说得过去了?”
惟明低头瞥见他发红的耳垂,已猜着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迟莲面软不好意思开口,便缓和了口吻,耐心哄道:“你知道自己先前办的那些事有多吓人,我倒不怕别的,只是事关你身体康健,不问清楚了不安心。你要是心中有数,保证以后不会突然弄出个七病八痛来吓我,那不说也行。”
迟莲就没有哪次能成功抵挡住他的劝哄,泄气地抵住惟明肩头,闷闷道:“我也是猜测,不一定对……天族的身躯只是神魂外相,不是实体,帝君大部分神魂已归于天地,剩余的神魂如今托生成了殿下,躯壳也只不过是残存的些许神魂法力,依靠此间灵气勉强维持。”
“殿下昨夜进入秘境,这里灵气充裕,魂魄又比先前凝实,便如川流归海,自发吸收了遗躯的法力。”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通过双修……嗯……相互补益,所以我的发色才会变回来……”
惟明声音里的笑意已经完全掩盖不住了,居然还假装听不懂的样子,虚心地请教他:“‘相互补益’具体是怎么个补法?仙君不妨展开说说,咱们一道参详参详。这双修之法既然有用,那咱们就应该多用才行……”
迟莲恼羞成怒,在他背后扇了一巴掌:“没有用!也没有下次了!”
“真的不给吗?”惟明抱着他,死不悔改地边笑边道,“可是我食髓知味,却再也放不开手了。”
梁州这边大船靠岸,方天宠及其党羽被缉拿收押,因幽灵鬼船案而生的风波暂时平息,而与此同时,另一端的京城里暗流涌动,阴冷杀机才刚刚显露出端倪。
十几条眼线轮流盯守端王府,一见本该跟随端王去梁州的侍卫匆匆回府,盯梢的暗桩立刻回禀上峰,当夜便有十数名刺客包围王府,分头潜入,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主人点名要的关键证物。
府内一干仆婢下人都被绑起来聚集在庭院中,胆战心惊地听着他们打砸翻抄,吓得犹如掉毛鹌鹑,缩在一起不住发抖。刺客首领听完手下汇报,阴冷地扫视了众人一遍,闪电般伸手扼住一名侍女的咽喉:“说,从梁州来的东西藏在哪儿了?”
王府侍女原本就不多,仅有的几个都是自小入府,惟明从不难为人,管家也温和善待,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虐待,顿时吓得眼泪狂流,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首领将她往人堆里一抛,回手抽出长刀,架在了春至的脖子上:“把东西交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交不出来,便和她是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