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7
冯太后,念起这一位云箫韶心里也没个耐烦,当年一手给她捧上太子妃的是谁。却是什么好心,早是看她父亲不是京官儿,家里又没兄弟,没个助力,因指给李怀雍。
须知冯太后虽然是李怀雍亲祖母,本该千疼万疼,奈何宫里新近添一个九皇子。九皇子的娘冯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李怀雍只有仁和帝跟太后沾亲,九皇子李怀玄可是爹妈两边儿都沾着,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说起来,云箫韶疑心徐家姑侄是不是就仿的冯太后和冯贵妃的例,真是,上行之,下效之,好的不学。
“箫娘?”边上李怀雍许是看她不言语,叫一声,犹自愧疚,“你身上不爽利还要进宫奔波,受苦了。”
云箫韶不吭声,他转问:“到底是怎么着不康健?这好几日你懒懒的,笑模样都见得少。”
“没大事,”云箫韶强笑答话,“殿下别挂着心。”
李怀雍眼睛沉着,云箫韶心里突突,听他口中却一派松快:“瞧你脸色尚好,进去罢,求个安心,我陪你进去。”
啊,那实在也是,不必了。云箫韶推脱:“女眷进宫,哪有汉子陪的,太后又没召你。”李怀雍没言语。
到日子云箫韶照时辰进宫,再三推谢没用,李怀雍一定要陪着,言道:“是我无能,东宫原该设有良医所,万事不必求人,如今委屈你看人眼色。”
“殿下那的话,”怎么接茬都不好,可叫云箫韶拿话安慰他?又不愿意,只好捡一句,“是太后借着由头给皇后脸上不好看,妾哪来的委屈。”
车外轱辘转得吱呀吱呀,车内云箫韶一句话说出去,好似冬日梅树底下烹茶,一抔枝上雪落进滚水的茶瓯里,悄无声息,融得半点水花没有。车内狭窄,云箫韶不愿意挨着人,做得笔挺,没得十成十的紧绷。
少一刻李怀雍好似闲聊:“你从来唤母后,唤我是二郎,如今怎的生分。”
这见鬼的辇车,死活到头是到不了慈居殿,云箫韶逃也似搪塞:“在宫里,总要守着规矩。”
冷不防看见李怀雍眼睛,既轻且沉,听他道:“宫里?箫娘,东宫不是宫里,东宫是你的家。”
是是是,是你白长的口舌赖说这一句的,云箫韶险些赏他白眼,好歹按捺,敷衍几句,终于外头听太监唱,赶着下车进殿。
不一时回转,好么情是张狂没个忌讳,躲车上便了,这人怎大喇喇立在宫门口,往来宫女太监谁看不见,也不怕人笑话。
是冯太后亲信姑姑给好好送出来,乔的笑模笑样:“有三分准验,倒先头恭喜太子。”问何喜之有,云箫韶默立边上没个话,姑姑道,“展转流利,如珠之动,院判大人亲下的脉案,是滑脉,东宫或后继有人。”
李怀雍脸上乍惊乍喜,也不顾着人,双手搂云箫韶直要打腾给抱起来,唬得云箫韶上手摈他胳膊:“没个一定,看张致的!”
放落地上:“怎是没一定?”
姑姑说:“太子妃娘娘脉象暗弱,因不敢下定论。”
说几句吉利话儿,宫里御医都一个样,刀架上脖子准话也没有。说她笑,是皮笑肉不笑,两只眼睛枯瘦瘦、阴历历蜇人。
两口子当看不见。
李怀雍好似心终于定下,放开云箫韶,递过赏又谢过。
回东宫路上,李怀雍又一直摩她手,望她只是笑,唤她小字,又说:“原来你是心烦这个,如今得着准话心里舒畅了?瞧你打慈居殿出来神色就好。”
怎么不好,云箫韶瞥他一眼。
进去是是阖宫嫔妃在列的大阵仗,太医院上到院判下到生药员都给传来,冯太后左首徐皇后脸色就不太好。她一个御医也请不动,冯太后呼啦啦能叫个囫囵,还是给她儿媳妇瞧病,谁能脸色好。
她脸色不好,云箫韶脸色就好了。早是你早年吃的瘪不够,到你上位就一味折辱人,什么人呐。再一个她今日穿拥的大袄,腰间紧就而肩臂宽松,里头使画晴给她绑的衣裳带子。
在肩臂处系带,一时半刻能拗一个气血不畅的脉象,诊脉这项就难以施展,任是医圣他老人家下凡也摸不出个准儿,这才有的“暗弱”、“说不准”。
云箫韶要的一个说不准。她自知没身子,却不愿李怀雍立时也知道。
有身子,名正言顺李怀雍不得近她的身,要央母亲配不出货的药,这之前,云箫韶可不盼着甚喜事。
种种计较都在她计算之内,脸上自自然松快,李怀雍细看她面上,没看出端倪,只当她是有孕高兴。
高兴就好。
有此好消息影儿,晚间李怀雍要宿在梧桐苑,云箫韶没道理拦他。也没拦,有免死金牌怕他的,夫妻两个脱衣解带,画晴点茶与两人吃,打发安置。
李怀雍问云箫韶好不好睡,要排展手臂与她枕,她装作睡得熟没答话。
三装两扮的,还真就睡思缠人,熏熏然睡去。
夜里发梦,梦的是外头一个小人儿,摇摇晃晃打帘子进来,喊她:“母亲,这遭果真不迎要我来?”
她怔怔,孩儿又说:“母亲要弃儿子,儿子没话,拜愿母亲安康顺遂。”言没罢望地上跪,一跪一叩,一叩祝一句,说母亲安康。
跪的那寸地上,看不是前儿他爹跪的一个地儿?
云箫韶惊醒来,枕上妆泪湿透,发着懵喃喃:“成哥儿,成哥儿。”他要跪就跪,你跪甚,你去罢,安心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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