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只算人命,先头第一件成儿该算他头上。
那档口他进退维谷,母后苦苦哀求,说熬得数十年苦日子,家里蓉儿一个女娘,跟着受苦,没名没分,如今好容易苦尽甘来,错心思罢了,不该纵养那长毛畜牲,求他饶一回。他,他听了,他竟然听了,竟然真的就此没追究徐茜蓉的过错。
那是凤儿的骨肉啊,亲骨肉,十月辛苦怀胎,他居然没让人偿命。
他冤屈云箫韶,他不顾云箫韶,世间一命换一命,祸福因由更问谁,如今从头来过,云箫韶视弃他如草蝇粪土。
再后头,云氏一族性命,都横亘再李怀雍胸间。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不,后悔将云家赶尽杀绝,那是他上辈子已悔悟十年的事,如今后悔,她已尝尽他的无情,千不合万不合,他竟然还要拿一二酷刑胁迫她、威逼她。
千万般滋味涌在心头,李怀雍心心念念,如何?负她的,欠她的,怎生还?难道因一份愧疚放她走脱?
不……不美。
他沉声道:“你心思不在我身上,我不逼你行房。上项俱述,□□促织儿,你我一锹土上人,你助我保住东宫之位,待我登基,东宫邸云氏因病‘仙逝’,天大地大,我许你随去。”
云箫韶听着,想一想父母亲的死,她的不能尽孝,再想一想如今的筝流还没议亲,倘有个身在冷宫的姐姐,还有甚指望?还要想一想冯氏的仇。
狠一狠心,她道:“我还要冯氏灰飞烟灭。”
李怀雍应下,她垂着眼片刻,终于答应:“如殿下所愿。”
两个手脚利索,立即取来笔纸立契,一字一字成书,李怀雍又立下保云氏周全等项,云箫韶看着,并不言语,眼睛看着天大地大四个字。
边上李怀雍隔着明烛看她侧脸,心里则想,且稳住她,不能。
这一世,不能放她走。
第21章
话说这云箫韶与李怀雍把契签定下,画晚年小不说她的,单叫来画晴把话递一遍。
末了道:“今后里外,你要有数。与外头鏊子街的帐一并,你亲自看管,詹事府的东西进来,一条一款,分开记清。”
言语间竟是梧桐苑是梧桐苑,崇文殿是崇文殿,一家人分两家过。画晴道:“娘,真要与殿下如此生分?”
云箫韶道:“我只一句告诉你,咱是不能容人?不是这样说。他看上的,明白来问我的意思,再保山冰人请齐全,轿子抬进来也是个样子,是这个理不是?偏要这样没脸。一个,他不当徐茜蓉是个人,再一个,他也不当我是个人。或早或迟,我心里要出东宫。”
画晴应下,又问那张契,哪料云箫韶抽将要望烛台上烧燎,画晴抢下唬的,说怎叫烧了?云箫韶无可无不可:“既如此,你往鏊子街逛时收在那处罢了。”
原来云箫韶心里凝定,一纸契约,云箫韶并不尽信。信李怀雍?不如一根绫子自己吊死是个痛快。先联手问冯氏讨命,后头再论。
还是要自作打算。
头等的打算,画晴一人儿掰不成二个,画晚又还太小,还是要擢拔一二可靠的,心向梧桐苑的。
也好办,梧桐苑众宫女,别人不知道忠奸,云箫韶活过一遭的人不知道?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看清人心,当年李怀雍登基,下旨遣散梧桐苑奴仆,一遛宫女太监作鸟兽散,画晚之外只余两个忠心,说情愿留下伏侍。
叫画晴拿名档,很快找着一个名叫春儿的,另一个晓儿左右看没寻着名字,一想也是,那时候晓儿才几岁,十四五岁出头?此时大约还没到年纪进来。
也罢,先召来春儿。
问几岁、家中哪里人士,俱答下,和画晴一般年纪,汴州山阳县人。
又问如今在哪里答应,春儿道:“逢娘娘抬举,如今在灶上敬侍茶水。”
云箫韶见她伶俐,口条也利索,因夸着:“原来我一向好吃的瓜仁浓茶是你顿来。”
又说几句,叫到房内伺候,赐名画春。
若说丫鬟这项还好说,太监就多少费些手脚。云箫韶计较,东宫伺候诸人,保不齐忠心都已寻着归宿,是否要向内省下功夫,培植好再想法子选进东宫。
一梭子杂事,六月暖阳又太骄,东宫地气烘热,直烤得人心焦。
这日午后,温嫔身边宫女来走动,说她家娘娘闲来无事筛茶苏丸,多得两罐,叫来呈给太子妃尝尝,万望不弃。
茶苏丸当中橘皮、茱萸等虽不甚名贵,但嫩姜一味,观音娘娘显灵送子图,十成十的贴意儿:温嫔这是记挂云箫韶年初“小产”,夏季又冰鉴、冷食不禁,担心她的安康。
云箫韶谢过,好生送出去,翻出前日母亲着人送来的姜片糖,两厢搁在一处看。
画晚在旁笑道:“这是防着娘使性儿贪凉呢。”
画晴则感感:“茶苏丸是南边吃食,若单有嫩姜,火气蒸蒸难免难以入口,难得好巧思,添一味南薄荷叶,倒清凉。”
两个言语随意,倒把一旁画春惊着,云箫韶就笑:“你放心,她二个俱弹巧的嘴,却不敢欺负你,”几人笑一回,云箫韶又拉过画春教导,“规矩尊卑在心里,在人前,咱们娘儿几个一处时就罢了。”画春答应。
又说:“家里太太和宫里娘娘,都十分疼您呢。”
云箫韶说:“她每疼我了,我便疼你几个。今年夏日里我瞧京中时兴绡纱,落后你打通画晴也去裁两身穿穿。”谁不爱俏?东宫宫女穿戴虽也随宫中制式,可平日总是随意,得几身新衣裳谁不高兴,几个丫头笑闹谢恩,转头说起各自衣饰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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