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有人打电话来，她空出一只手接听。
　　“还在半路上……没带伞……在吃烤肉……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她将手机收进校服口袋里，电话刚挂，五月的雨说来就来。
　　“过分！好歹等我把东西吃完吧！”
　　她把最后一串里脊一口塞进嘴巴里边嚼边跑，经过垃圾桶时不忘将餐盒丢进去。
　　杭颀拽紧手中刚买来的雨伞，试图喊人：“喂……”
　　许姗姗没听见，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陈况举着一把长柄大伞站在路灯下，望着她冷嘲：“还不快点，想感冒吗？”
　　“来了来了。”
　　她抱着书包飞奔向他，终于到了伞下，抓着他的胳膊大口喘气，“累死个人，帮我拿下书包……”
　　陈况不耐烦接过去背在一侧肩膀上，她紧挨在他身体另一边，两人共撑一把伞走进了巷子里。
　　雨水拍打在脸庞，杭颀后知后觉地撑开雨伞走往另一个方向。
　　他就知道，那几天也只是他的一场梦。
　　第8章
　　一睁开眼，又回到了30岁的样子。
　　许姗姗仰躺在床上，十七岁陈况的脸宛如在眼前，她一时间竟分不清哪边的世界才是真实，头顶老旧的风扇嗡嗡地转动，扇动纸张温柔地摩挲指腹。
　　她拿起来一看，是那封依然不知道是谁写的情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纸张似乎变黄了一点点，字迹好像也模糊了。
　　她把情书叠好夹进同学录里随手塞到书架上，换了件T恤走出房间。
　　许迟和父亲在楼下的客厅，看到后者，她微微惊讶：“爸你回来了？”
　　“嗯，今早到的。”
　　许父在她初二时调去省内其他城市工作，外公去世时恰逢他们单位迎接检查，权衡之下许父选择了后者，是以今天才得空回来。
　　一家四口人，在许姗姗和吴玉秀两个医护工作者面前，他才是最忙的。
　　许姗姗不置可否，走进厨房看到冷锅冷灶，“妈去上班了？”
　　许迟：“嗯。”
　　就知道，一家人有没有饭吃全看吴玉秀的心情，此次父亲缺席外公的葬礼，她想必是非常失望。
　　“姗姗你还有几天假？”
　　许父在和许迟讨论谢师宴以及毕业旅行的事，抽空问她。
　　“五六天吧，如果是出门旅行的话我拒绝，太累了。”
　　难得休息，她只想好好休息哪里也不想去。
　　许姗姗转身上楼，“我回房间拿钱去吃牛肉粉丝，你们去吗？”
　　许迟回答：“我零食吃饱了，爸自己煮了面条。”
　　“行，那我自己去了。”
　　两家住得太近，刚走出路口又遇见了陈况。
　　他穿着宽松休闲的T恤长裤，体格比十七岁的陈况结实许多，主动打招呼：“去吃早饭？”
　　“嗯，你也是？”
　　“嗯，一起吗？”
　　“好。”
　　许姗姗拍拍脑门，将十七岁的他从脑海里甩出去，问他：“你想吃什么？”
　　“随便。”
　　那就照计划，继续去吃牛肉粉丝。
　　笼子巷里的牛肉粉丝两个人从小吃到大，一进门还没点餐老板就先问他们：“还是两个大碗加蛋吗？”
　　许姗姗笑着举手：“胃口不比以前啦，小碗就行。”
　　老板晃一晃头发花白的脑袋：“瞧我这记性。”
　　她前几天才来过，点的就是小碗。
　　已经过了早餐的点，两个人随便挑了处空位坐下，牛肉粉丝很快端了上来。
　　许姗姗抽出双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没话找话：“你假期几天？”
　　“二十天，你呢？”
　　“羡慕，我再过五六天就回去了……”
　　香喷喷的牛肉粉丝，许姗姗百无聊赖地夹起最上方的煎蛋咬一口。
　　陈况瞥她一眼：“心情不好？”
　　“也不算吧。”
　　她搅拌碗里的粉丝，欲言又止的，还是问了：“毕业以后，你有没有梦见高中时候的场景？”
　　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话落后双方之间有几秒的寂静。
　　他吸溜一口粉丝，咽下后答：“有。”
　　“那你的梦里，会不会出现一些记忆里本来没有的人？”
　　陈况没啃声，望着她。
　　许姗姗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告诉他：“”我昨晚梦见我们高中的时候了，梦里出现了你们班杭颀，明明现实生活中我们是陌生人，但在梦里我竟然和他成为了朋友。”
　　这不是许姗姗第一次做梦，但绝大部分梦境都是醒来即忘，从来没有一个梦像昨晚，画面生动得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陈况说：“或许是因为你目睹他停止呼吸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才会梦见他。”
　　她皱着眉：“是这样吗？”
　　“嗯。”
　　可经她手的病人不计其数，她就不会梦见别人啊。
　　不算在校时间，她从医近四年了，至今仍记得她参与了手术却抢救失败的第一个病患，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工地作业从高空十一楼摔下来，向家属宣布完死亡消息的下一秒，她自己也跟着泣不成声。
　　那天晚上也是，经过四小时的抢救，她依然没能从死神手中夺回病患的生命，她朝杭颀的父母鞠一躬后就回了办公室，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是深沉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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