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师兄愿我长命百岁
墨惊堂对沈砚枝的异常毫无察觉,他喉间干涩,怒火中烧,看向沈砚枝:“剔骨鞭……?让他替我受这剔骨鞭,这就是你的打算?”
沈砚枝唇色惨然,闭了闭眼,说不出话。
墨惊堂胸膛起伏不定:“如果早知道你是这种打算,就是被抽死,我也不会离开戒律堂!”
他现在看沈砚枝一眼都觉得恶心,抽身便要去药玄宗看人,沈砚枝无力地想拉住他:“留尘,无碍。明天再去,不迟。”
墨惊堂气急,没再和沈砚枝客气,而是动用灵力震开了沈砚枝的手腕:“他是替我受的刑罚,你让我明天再去?师尊,不是每个人,都和您一样没有心。”
沈砚枝现在说话都难,根本受不住这一击,浑身的伤口瞬间崩裂,脚边立时便聚了一滩血。
鲜血越流越猛,他连呼痛的声音也没了,双眼失焦,扶住一旁的菩提树干摇摇欲坠。
墨惊堂看也没看他一眼,调头便走,没有回头,因此,也没有看见那人倒在血泊里,三千剔骨鞭剜出的鲜血顺着树根流了满地。
第七章 师兄愿我长命百岁
墨惊堂火急火燎地闯进药玄宗时,怜青正在替留尘上药。
室内一片寂静,萦绕着浓郁的药香,墨惊堂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留尘后背上,被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扎了扎眼,鼻尖一阵酸楚。
他的师兄,在六百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中被损了嗓子,心智也有所不全,但却是这世上最真心实意待他好的人。
过往种种小事他都记不太清,但有一件事,墨惊堂两世为人都会铭记在心。
那年弟子大会,清玄宗收了两名新弟子。
这两人身份尊贵无比,来自仰天皇朝,一位是当朝太子步行歌,一位是三皇子步凭雍。
太子温润如玉,三皇子风流倜傥,皆是惊才绝艳之人。
在两人入门前,沈砚枝正儿八经的徒弟只有留尘一人,但留尘因心智和根基在仙魔大战中受过损害,因此几乎不怎么修行,沈砚枝对他也是完全的放养状态。
因此清玄宗从不开堂授课。
直到步行歌和步凭雍到来,才开始有了变化。
门内众人都开始按部就班,白日听课,晚间修习,留尘也是如此,整个清玄宗除了墨惊堂外,再无闲人。
他不声不响地被隔离在外,留尘和二位皇子听课时,他便洒扫庭院,栽花拔草,给菩提修剪枝桠。
或者是被孙签和贺鸣一顿胖揍。
自从两位皇子出现,孙签贺鸣嘲笑他的内容又多了一样,他们总骂他是狗,不是人,特别是在太子步行歌的衬托下,就更不像人了。
太子风光霁月,偶然见墨惊堂鼻青脸肿一身污泥,会问他是否在路上摔了一跤,赠他一瓶金疮药。
墨惊堂却对他喜欢不起来,笑着道:“的确是摔了一跤,出生的时候便摔了,到现在还没好。”
太子永远听不懂他的话,三皇子便会推走他那不谙世事的皇兄,笑他:“高高在上,愚不可及。”
三皇子瞧太子的眼神,并不干净。
一半是嫉,一半是情。
墨惊堂对师尊也是如此,半分是情,半分是怨。
他曾以为他和三皇子是同病相怜之人,但没过多久,墨惊堂便知道,他们不是一样的。
三皇子虽有爱而不得的人,但三皇子不屑一顾的东西,他哪怕摇尾乞怜,也是求不来的。
——那是一把扇子。
一把师尊会给每个弟子题字的折扇。
不知是谁提议,让各个宗主送弟子这么一把折扇,在扇面上寄语,无需太多,一词便可。
墨惊堂去地玄宗领干净扇面时,见地玄宗三千弟子人手一把,写着“戒骄戒躁”“脚踏实地”的各种寄语,虽不是什么多好的词,但对墨惊堂来说,却弥足珍贵。
他一颗心惴惴,在分发扇面的弟子问他需要多少扇时,报了四扇。
那时他和沈砚枝已经有了数次肌肤之亲,墨惊堂天真地以为,自己和师尊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他诚惶诚恐地把四面扇子放进了沈砚枝的书房,祈盼着晚间能收到一字半字的评价,不论是好是坏,他都甘之如饴。
他对沈砚枝的渴求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往往沈砚枝在白日里多瞧他一眼,他便能发了疯似的血液倒流,激动异常。
如果能得到那人的一句评价,对墨惊堂而言,便代表着在那人心里有一席之地,哪怕微不足道,但他一直奢求的,就只是那一点印象。
但是,没有。
步行歌的扇面写着尽善尽美,
步凭雍的扇面写着天道酬勤,
留尘的扇面写着心无旁骛,
墨惊堂什么也没有。
他眼睁睁地看着步凭雍把那面写有“天道酬勤”的扇子撕成了两半,扔在了烂泥地里,转身便走。
墨惊堂弯腰去捡时,被人踩中了手背。
孙签耀武扬威地敲着“戒骄戒躁”的扇面,把墨惊堂的手踩进了泥里。
扇骨折断,木签扎进了墨惊堂手心,疼得他掉了眼泪。
贺鸣弯腰来看他,哄笑道:“哭了!哈哈哈哈哈哈,这窝囊废居然还会哭呢!”
眼泪啪嗒砸进地里,墨惊堂朦朦胧胧中,看见了一身月牙长衫的沈砚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