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秋手里停顿了一下，神情若有所思。
　　周里看了她半响，见她依旧没有言语就叹了一口气，“孟教授性格开朗和善，但他家里却总是冷冷清清的，锅碗瓢盆都是很久没有用过的，时日久了我就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像煮饭做菜这些都难不倒我，有时候讨论医学上的事情，遇到宿舍关门我也常常留宿在教授的家里。”
　　回忆起头发苍白却形单影支的老人，周里明显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彼此之间熟悉起来，有一回在实验室里孟教授告诫我，说我的性格跟他年青时很像，容易走极端做错事，所以一定要耐下性子听心爱的人说话。”
　　贺秋秋听到这里脑子里警铃大作，终于知道周里要说什么了，她猛地抬头正要开口时，喉咙里却觉得一阵堵得慌。
　　周里垂下眼帘，脸上略带一丝羞涩语气却是极为坚定，“我这辈子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你都看过，所以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收收藏藏的。你是我准备携手共度一生的伴侣，我希望以后的几十年里我们每时每刻都能待在一起。象孟教授那样噬心噬肺的孤独，我一刻都不能忍受，所以秋儿你最好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
　　经过这么久的蛰伏，周里终于开始慢慢展现他性格当中的强势。面对这样的告白，贺秋秋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心头却有一阵莫名的暖意，低声咕哝道：“谁是你心爱的人？”
　　周里就笑了，眼中的紧张也消失殆尽，大着胆子捉过贺秋秋的手在嘴边亲吻了一下认真道：“秋儿，你表面上看起来平和善良，但是倔起来却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我实在是怕你。我在首都等你来，那里很好很适合你，一定能让你飞得更高更远。”
　　年轻女孩因为长期伏案握笔，右手的中指有一点微微的变形，上面还有薄薄的一层茧皮，摸起来很有些硌手。
　　他没有看过比贺秋秋更努力更认真的女孩，每天晚上她屋子里的台灯总是最后一个熄灭的。隔不了多久，她桌子上用来演算的的草稿纸就会堆起厚厚的一摞。每本书都做了厚厚的笔记，页眉和页脚都批注了清晰的注释。
　　周里曾经悄悄地翻看过，每一篇稿纸上都是工工整整的数字和草图。这样自虐式学习的贺秋秋也给了周里同样的压力，他没有理由不鞭策自己努力奋进。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贺秋秋定下的目标一定很高，那么自己也只有加倍努力才有机会跟心爱的人齐头并进。
　　心爱的人——
　　这几个字看起来读起来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口齿留香。周里觉得这就是那种喜欢得到了极致的境界，想到了她很开心，见到了她感到更开心。对于这种没有经历过的情感，他欣喜之余甚至隐隐地感到一丝敬畏和恐惧。
　　贺秋秋抬起头，眉梢有一点微微的泛红，却极为认真地望过来冷静问道：“周里哥，你确定我是你心爱的人吗？如果以后的日子里有一个女孩很漂亮很高挑，跟你走在一起更为相衬。更为知你懂你热情开朗，脾气也没有我这么古怪阴郁。那时候你对我说那个才是你心爱的人，到时的我该怎么办呢？”
　　周里忽然意识到了这段分别的日子里，贺秋秋身上无声无息的改变。他一怔，抬头细看。却见女孩面目安然，一双杏仁大眼里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沉静和漠然。
　　他蓦地有一种慌乱，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有在掌控之中。就强笑了一下道：“秋儿你不公平，竟然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否定我。过去现在将来，我的身边从来只有你一个！”
　　贺秋秋的眼睛发热视线便有些模糊，眼框子里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水汽冒了出来。她仰头用力眨去泪水，垂眸微笑道：“周里哥，你弄错了，我只不过在小时候给你送了几回饭食，你就把我当成了终身的救赎。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对你全心全意的姑娘，我们还是做兄妹的好。”
　　周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然后是怔然，很快脸上的清淡和笃定被震怒取代，他攥紧了手心沉下眼，“我以为我所说的和所做的已经能够非常明确地代表一切！”
　　贺秋秋扯了一下嘴角勉强微笑，“我们都太过年轻了，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现在我只想好生考大学，一切事情等考试结束以后再说吧！”
　　这便是变相的推辞和拒绝，周里深深地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转过身就大步离去。
　　直到木门哐当一声打在框子上，贺秋秋才手软脚软地坐在椅子上。这一世，她终于鼓足勇气跟周里面对面地说出了一声拒绝，用以诀别在那一世里懦弱逃遁的自己。
　　屋角放着一个老式洗脸盆架子，应该很有些年头了，大概是解放初期的东西。材质不是很好但是做工还行，也记不清是哪一回和周里一同拖回来的旧家具，也没有时间慢慢打整，就一直被孤零零的丢弃在那里。
　　盆架共有六腿，其中两条后腿高长，上部搭脑两端出头，花牌上方嵌有一块略有些斑驳的水银镜面。贺秋秋无意间一回头，就见里头的人瘦瘦小小的站着，面上无一丝血色，像是一个即将枯干的人。
　　第149章 争夺
　　同一个夏夜, 韩丽娜从补习班下课后慢慢地往家走。
　　自从知道了那些流言之后, 温暖的家就不再是她向往的地方了。每回下课之后, 她都会尽量找借口在外面逗留。那次吵架之后，爸爸收拾了几样东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家里少了一个人就显得空荡许多，她实在是不想去面对那样冷冷清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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