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马斯点了点头，“我还尝试了下带孩子，还带着她去了育儿班。”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太累了，别说我只有一条腿，我现在哪怕四肢健全，恐怕都撑不了几天。”
　　克里斯一直不发一言地听着，直到迪马斯提起，他才知道迪马斯如今只剩了一条腿。他不自觉偏头看向塞西尔，随后眨眼掩饰住眸中的震惊，心中却不免难过。
　　他与克洛伊和迪马斯相处不多，却已经是塞西尔诸多同事当中见过最多次的两位了。他此刻只能让自己的注意力尽力转移到迪马斯的话语上，从而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战争里死去的人。
　　也不要再想塞西一直避而不谈的事情经过。
　　克里斯不自觉地抓住了塞西尔摆在桌面上的手，对方的温度让他难过的心脏舒缓了几分，克里斯注意到塞西尔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克洛伊的唇形。
　　克洛伊没有对迪马斯的经历表示任何同情，她觉得整件事中最可怜的分明是那位可怜的姑娘。克洛伊问:“小孩子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带过来让我们看看？”
　　“Vidonia，等她再大点吧，现在还不到半岁。”迪马斯叹气，“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来了英国后一直生病，现在还在儿童医院。”
　　克洛伊点了点头，“好吧。”她沉默了下，又说:“拳馆的事就先放放吧，等你把你的女儿安顿好再说。”
　　迪马斯点头后，塞西尔就站起身，他用目光示意了下，之后便和克里斯一起离开了酒吧。
　　迪马斯喝着酒，神情困倦:“……算了，我也走了，放心不下。”
　　克洛伊吃惊地瞄他一眼:“看不出你还是个好爸爸。”
　　迪马斯眯了眯眼睛，“很奇怪吧，我也很奇怪。在看到DNA检测结果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她会是我的至爱。”
　　克洛伊瞥他一眼:“虚伪。”
　　迪马斯大笑，起身离开。
　　克里斯见塞西尔沉思，便没有打扰他，直到将车子开进车库他仍没有回神，克里斯便坐在车里等他。
　　不多久，塞西尔仿佛从睡梦中惊醒般，他回头看着克里斯。
　　克里斯又紧张又无辜地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塞西？”
　　他犹豫了下，试探道:“不会想起我们以前吵架的事情了吧？”
　　塞西尔有些茫然地看他。
　　克里斯小声说道:“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我喜欢你，不过我们也绝对绝对没有做到最后一步，绝对绝对不可能有孩子的……”
　　他有些紧张地盯着塞西尔。
　　只见塞西尔的神情从略显茫然一步步过渡到了震惊。
　　塞西尔的眼睛瞪大时显得很圆，完全冲散了他平日冷淡的气质。克里斯却突然嘴角翘起，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塞西尔不敢置信:……没有意识到？你那时候就喜欢我？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要无法运转了。
　　克里斯凑近了些:“我一直都喜欢你，区别只在于是哪种喜欢以及……我有没有意识到。”
　　他吻了下塞西尔的唇。
　　蜻蜓点水。
　　塞西尔怔了下，随后不自觉地错开眼。下车后，克里斯才又问他:“你呢？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塞西尔没有回答，一直到晚上睡觉前，克里斯才收到了塞西尔递来的一张信纸。
　　他板正整齐的字迹像是烙铁，一笔一划都坚定有力。
　　“在想，原来时代的变化真的这样大。她可以随自己的想法将孩子生下来，随自己的心情和任何一个人发生关系，什么也不用顾忌，需要考虑的只是她自己。
　　我曾经见过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偶尔在街边遇见我，她会给我送些吃的。”
　　克里斯抬眼看向塞西尔，捏着纸张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我那时还很小，能活下来全靠老乞丐偶尔的施舍以及她时不时的帮忙。她开着一家豆腐磨坊，家里的男人去世了，一直没有改嫁。她还产生了收养我的想法。
　　她说她命硬，不怕我。
　　后来，在她打算把我从乞丐窝带走的那天晚上，她被一个男人纠缠上了，她就无暇再顾及我了。
　　再后来，她跳了江。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她生在这个时代，是不是就不会是那个结果。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最难成就的就是如果。”
　　克里斯将信纸放到桌子上，他神情严肃:“……塞西，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情。”
　　塞西尔习惯性地伸手去揉他的头发，而后才说:我以为你不想听。
　　克里斯闷声:“不可能！你的任何事情我都想听。”他抵住塞西尔的额头，“……去年生日的时候，你想告诉我的，是吗？”
　　他声音很低，隐含着些许内疚。
　　塞西尔僵了僵，最后轻轻点了点头。克里斯努力想笑:“你早该告诉我的，如果你告诉我，我肯定会拒绝所有人，只赴你的约。”
　　他最后还是没笑出来。
　　因为他都不确定那个时候头脑发昏的自己会愿意抛下女朋友和其他的朋友只和塞西尔一起过生日吗？
　　克里斯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内疚来。
　　塞西尔伸手蹭了蹭他的脸颊:迪马斯很羡慕你，他说你是他小时候最想成为的那种人，有家人有朋友，成人礼会和所有的朋友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度过。
　　我也觉得你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