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别业
“我相信以三殿下的聪明才智,在让崔靖给厉承业送信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崔墨唇角颤动,“你可真聪明啊,难怪三殿下说根本不用跟你提前说好,你一定能想清楚其中关键。”
李时居苦笑了一声。
“三殿下不在川庐,听说他最近……换了个别业住。”崔墨慢吞吞道,“至于厉承业嘛,他会有自己的去处。”
他抚了抚膝盖上的皱褶,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今儿天冷,后半程的自习你别上了,回家去吧,啊。”
第39章 别业
李时居掖着手从敬一亭出来, 站在廊下发了回呆。
听祭酒的意思,敢情他和陈定川早就商量好了,偏留下毫不知情的她, 经受方才那一场来自厉承业的哭闹。
好在骆开朗此时还不敢跳到明面上来, 李时居虽然心头飘过一丝委屈,但仔细想想, 问题不大, 她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 完全应付得过来。
更何况,向来严苛的祭酒大人好心主动提出给她放半天假。
这样的好事,可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
回正义堂吧, 在满堂羡慕的目光中将桌上一应书册收拾完毕, 李时居乐颠颠地走出集贤门, 掂量着今晚要不要让荻花上集市切点漠北羊肉, 顺手买点二八酱, 做一锅热气腾腾的涮羊肉吃。
搬到隆福寺街的小院子已经一个多月了,先前的荒芜已近被她清理一空,重新种上高出墙垣的两丛修竹, 颇有一种掩映门庭的朦胧感。
这年岁还不流行叠石假山造景, 反正是租来的院子,她也不想花大力气搬运一堆新奇的石头来做点缀,干脆就在院中辟出一条弯弯扭扭的曲道, 在两边土地上随意洒了些花草种子, 随它们自由生长。
不过此时正值初冬, 长不出什么植被来, 光影从枝桠的缝隙里钻出,隔着浑圆的月洞门, 在地上投出一个捉摸不定的影子,还挺有点清幽意境。
枫叶就坐在那一片阳光地里,将快一岁的肥猫雪宝抱在膝头,耐着性子给它剪指甲。
雪宝呢,正好是少年火气最旺盛的年岁,竟踩着枫叶膝盖上的引枕,得意地向世界展现它的小铃铛。
“我上回在书坊里看见一本《猫苑》,上面说了,公猫必阉杀其雄气,化刚为柔,日见肥善。”李时居拨弄了一下雪宝的下巴,笑嘻嘻逗它,“要不哪天找个刀子匠问问,咱家雪宝可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我怀疑街角大黑猫的肚子就是它犯下的恶行。”
枫叶“噗嗤”一声笑出来。
雪宝似是听懂了李时居的话,冲着她龇牙哈气,顺便扭着屁股,在软枕上留下一滩不明液体。
“宝贝,你好凶哦。”
李时居现在心情大好,不顾雪宝反对,吸了吸猫咪柔软香甜的腮帮子,然后走进小楼,翩翩然往二楼上去了。
仁福坊这一带的院子基本上都是二层楼阁,她家楼下没打隔断,因为敞亮,刚好用作吃饭和起居的厅堂,二楼上则隔成了四间房。
她给自己和枫叶荻花一人安排了一个屋子,连着楼梯的那间有四面虚窗,光线通透,可以一览园中全景,便留作日常读书的屋子。
地心摆了张榆木大案,便宜耐造不心疼,上面堆满了乱中有序的书卷纸张。
李时居将书箱卸下来,扭了扭酸涩的肩颈,目光不经意朝外望去。
隔壁的空宅不知何时搬进来一户人家,正对着她这边的窗户微微敞开,隐约看见对面楼上有人在走动。
虽然只是背影,但那道背影她太眼熟了。
……不是吧不是吧,没这么巧吧?
李时居瞪圆了眼,往窗前竹帘后躲了躲。
通过竹片与竹片之中的缝隙,她眯着眼打量对面楼上那人的模样。
东方既白色的直裰,被玉带束住的窄腰,肩上的山水团花纹……
李时居对这套印象很深,就是她和别景福大吵一架,在国子监外头大殿待到半夜,看见有人过来还以为撞鬼了那天,陈定川穿的衣裳。
不过她不信邪,不过是一套衣服罢了,京城中那么多有钱人,撞衫也不算稀奇。
那人在书桌前站了一会,终于微微转过脸来。
那丰隆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挺拔的姿态、自矜的神情……
李时居犹如坠入冰窖。
视线再往下,一楼正厅的门檐上,俨然挂着一块匾额。
上书“川庐别业”四个大字。
疑惑解开,她忙把脸转过去。慌里慌张地走到楼下,抓住正靠在胡榻上做针线活的荻花问:“隔壁……什么情况?”
荻花放下绣棚说:“今儿动静挺大,闹腾了一整个上午,似是新搬进一户人家。”
雪宝摇着蓬松的尾巴,走过来蹭李时居的小腿。枫叶拎着剪刀从后面追上来,“我和荻花商量着,既然要成邻居了,我们是不是得提点东西,上门拜访一下呢?”
李时居泄气地摇了摇手,“不必送什么,他那样身份的人,怎会看得上咱们家的东西。”
“什么身份?”荻花很泼辣地翘起手指,“这仁福坊是京中最混杂的一带,哪有天潢贵胄住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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