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252
这只镯子不可能是他娘亲的东西,他之前就见过……在谢家的祠堂里。
两天前,女眷不好出去抛头露面,谢二老爷的夫人就坐在偏厅里,和妯娌喝茶聊天。细瘦的手腕上正挂着这只羊脂玉的镯子。
抓在摇椅边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更多正确的记忆与谢司珩灌输给他的虚假记忆堆叠挤压在一起,宋时清整个人像是被按进了水里一样无法呼吸。
混乱中,他听见谢司珩叹息了一声,接着,他被拥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怎么总是会想起来原先的事情呢?】谢司珩喃喃。
周围的一切飞速褪去,褪成了房间里原本的昏暗色调。雕花拔步床,红绸帘幔,窗子上贴的囍字成双,桌上还摆着酒杯和白喜饼。
这才是真实。
“谢司珩……”宋时清从喉咙里溢出细小的呜咽,属于他自己过往的记忆碎片和谢司珩制造的那些混在一起,某一个瞬间,甚至让人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假。
他被恶鬼桎梏在怀中,上身的团花大红喜服只领口被扯开了一大片,松松地挂着,下身的长裙却不知道被揉到哪里去了,光裸的小腿在挣扎间若隐若现。
谢司珩无奈地抓着他。
那些不知道来自哪只恶鬼的手,从阴影中伸出,死死攥着宋时清的手腕脚踝,将他锁死在原处。
谢司珩轻轻抚摸宋时清发红的眼角,看着他的小妻子因为记忆混乱而眸光涣散,连啜泣都是虚弱的。
恶鬼的法子总是又恶毒又奏效。
既然宋时清因为曾经两人的相处,将他钉死在了兄长的位置上,那他就制造另一段记忆替代曾经的过往好了。
反正对于恶鬼来说拉活人入梦也不是什么难事。
【时清——你乖乖的好不好。】谢司珩轻声诱哄,【不能总是这样强行清醒,你会疯的。】
宋时清微微张开了唇,吐息滚烫,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很快被拉进了另一段断续的虚假记忆之中。
那是他和谢司珩大婚当日的情形。
谢家旁系来了好多人,还有亲友门生,乌泱泱全挤在挂着红绸的厅堂中。
他头上盖着厚重的喜帕,被谢司珩一步一步拉着上前——
不对!
假的!
他和谢司珩结的是冥婚,哪有乌泱泱的宾客,只有望不到头的鬼客。谢家众人瑟瑟发抖地低着头站在廊下,不敢回头看一眼。
主位上没有人,案桌上放着用白布扎了花的猪牛羊头颅。
谢司珩是恶鬼,但到底管辖一方,有神的实职。他娶亲,该告知天地。
而自己被捆着双手,强行压下身。身前是心满意足的谢司珩,身后压着他的东西冷得刺骨,不知道是什么——
——够了!
都够了……
他不想再记起这些事情了。
谢司珩轻轻抚摸宋时清单薄的后背,布料被冷汗浸湿,透着热潮气,压在上面,能闻到宋时清身上浅淡暧昧的苦香。
恶鬼重欲,谢司珩慢吞吞地将宋时清揉进怀里,大手自上而下抚过,不知道是在给宋时清顺气还是在享受亲昵。
“……我会疯的,谢司珩。”宋时清声音干哑,“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没再叫谢司珩哥哥。
虽然只有短短两日,但在谢司珩给他制造的梦境中,他已经与这人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
那些带着侵略意味的亲近,粘稠到几乎让人窒息的床|笫之欢,伴随虚假的过往一起,刻乱了宋时清原先的记忆。
谢司珩轻笑,【你只要接受它们,就不会疯。】
接受虚假的记忆,然后心甘情愿地留在谢家这座鬼宅里。身边的下人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见到的东西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幻觉……
那他不如疯了。
谢司珩看着宋时清脸上的眼泪,低头吻掉一些。
活人为什么总对自由那么向往呢?
这天下动乱不断,连年灾祸,几年后还将掀起战乱,外面那么多人挣扎着求生,放弃一切只求一口活下去的饱饭,死的比畜生更轻易。
时清为什么总是想着出去呢?
外面响起了一点轻响,是下人将饭菜放在了小桌上的声音。
宋时清疲惫地闭着眼睛不想动。
“少爷,用午膳吧。”
下人的声音清脆熟悉,宋时清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是春薇的声音。
根本用不着思考,他回头看向谢司珩。
谢司珩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但宋时清就是知道他在笑,笑得得志意满,恶劣残忍。
“……你把春薇怎么了?”
谢司珩发现它真的很爱很爱宋时清。
比如说现在,它并不是很生气。因为时清绝望又无从躲藏只能质问他的样子,莫名满足了它低劣的独占欲。
【我没怎么。】谢司珩说道,【只是发现有个丫头带着我夫人的首饰钱财私逃了出去,顺手追回来了而已。】
说话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春薇端着三菜一汤的家常饭食走了进来。
她没觉得满地撕碎的红绸纸钱有什么不对的。
没觉得拔步床中那些嘻嘻笑着互相撕咬啃食的恶鬼有什么可恐惧的。
更没觉得自己身后跟着的谢夫人哪里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