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谢家支系里有守了二三十年活寡的女人,日日吃素日日念佛,骷髅骨架一般。春薇不该这样。
春薇一言不发地瞪着宋时清,两只眼睛都被眼泪布满了。
“胡说,分明是你看不上我,找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
宋时清微微蹙眉,他的身体情况春薇是知道的,为什么会这么说。
见他还要分辨,春薇一字一顿,“你每天晚上睡熟了都会叫那人的名字!”
宋时清怔愣,根本不知道春薇在说什么。
春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怒又羞,“我是什么东西,难道会拦着少爷娶妻吗!上个月城外的土匪流窜,去年又旱,我留在家里还能有一口吃的,出去死了都不剩尸骨!”
对于生存的恐惧和心底难言的羞愤交织在一起,春薇呜咽着又模模糊糊地说了两句,转身捂着脸跑了出去。
宋时清又茫然又无措,下意识追了几步,到窗前看见春薇是跑到了厢房里才停下。
还在院子里就没事。
宋时清的手指微微抠住桌案边缘,回想刚才春薇喊出的那具话,怎么想怎么莫名其妙。
他会在梦里叫谁的名字?他就认识谢家上上下下这点人,除了谢丽娘,没哪个姑娘让他印象深刻啊。
……总不可能是谢丽娘,如果是的话,春薇绝不会误解。
宋时清垂眼叹了口气,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眼睫纤长地垂落,不带弧度,因而显得更为纯然。
有东西在暗处看了一会,没忍住动手轻轻碰了碰,随即宋时清就感觉到了一点点轻微的痒意,抬手揉了揉。
春薇大概是把他叫糕点的声音当成女子的闺名了吧,明天跟她解释一下。
夜间寒凉,宋时清也不在下面多浪费时间,洗漱上床。
他身体虚弱,自然就嗜睡,没多久呼吸就绵长了起来。
房间里一切都安安静静的,连油灯上的一豆灯火都凝固似的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春薇顶着哭红的眼睛和冷着的脸从厢房里探出头来。
天冷了,她怕宋时清不关窗就睡觉。
她走到外窗前拉了下锁,见是扣上的轻轻哼了一声,有点不服气似的。
想了想,春薇又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想看看宋时清在干什么。
透过薄薄的纱,她看见宋时清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想事情。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春薇在心里哼哼,正打算走,就看见房间里的宋时清转过头,准确地看向了她。吓得春薇赶紧跳开一步,脸涨得通红,转身跑了回去。
房间里坐在床边的【宋时清】久久没有动作。
它头不动,只视线随着春薇的身影挪移方向,墙壁和距离似乎并不懂阻挡它对活人的感知。待春薇安安分分躺下去睡觉以后,它终于懒懒收回了目光。
【……不乖。】
【这个还没赶走,那个又来了……多了一个,不好,哥哥不喜欢。】
宋时清在薄被里轻轻动了动。
他似乎有点委屈,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点撒娇似的声音。
【时清只会和哥哥在一起一辈子,是不是?】
“……嗯。”
宋时清嘴唇又无声地翕动了两下,所表达的词语似乎就是那一声【哥哥】。
床边的东西心满意足地盯着他。
仿佛这样的凝视能填满它已经不那么完整的灵魂一般。
某一刻,突然,它俯身凑到宋时清面前。
【哥哥是谁?】
“谢……司珩。”
【时清要和谁一直在一起?】
“……谢司珩。”
这样的询问死板地重复了好几次,直到宋时清不堪烦扰地翻了个身,把下半张脸藏到被子里才算完。
活人小声说话时,有的字清晰有的字听不太出来。
而谢司珩这三个字,最明显的就是中间的司字。
【思思】
春薇口中,宋时清会在梦中叫的人。
另一边,胭脂在小路上疯跑。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太太,太太不会让鬼吃掉她。
去找太太。
去找太太。
黑暗中,她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不等胭脂反应过来,被撞倒的人已经挥手扇了她一个巴掌。
“不长眼的畜生!走夜路为什么不打灯笼?”
是大少爷。
胭脂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里钝钝冒出这个念头。
她也不知道痛,也不怕活人,啊啊叫着揪住谢崇明的胳膊。
“鬼,鬼,少爷背上有鬼要吃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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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宋时清醒来时发了好一会呆才慢慢回过神翻了个身。
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他总会在睡梦中翻过身趴着睡一夜,起来时脖颈酸胀僵硬,转个头都困难。
宋时清不舒服地小声哼唧,在被子筒里滚来滚去活动筋骨,像是一只在衣服堆里撒娇的小猫。
——有人轻笑了一声。
宋时清一怔,侧眸朝外面看去。但不管怎么看,屋子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我听错了?
宋时清坐起身,里衣前襟顺着他的动作落开了一大片,露出左侧肩上半个暗青色的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