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而谢崇明明知谢夫人的想法,却因为畏惧怨恨,索性将计就计。
宋时清不能逃,不能骂,只能忍着看着。
凭什么?
宋时清走到廊下,想稍微休息一会。
他翻进来的这处院子很破,墙边雪下,堆着不知道哪年哪月扔过来的灯笼框,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宋时清还以为这里没人住。
他把捡到的棉花都塞进衣服里,捋平布,抬眼正准备找地方坐下,冷不防就对上了窗户后面青年懒洋洋的目光。
——宋时清被吓到了,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显然是住在这里的青年眯着眼睛笑了下,“呦,我这儿好久没来新面孔了。你是哪家的小孩呀。”
那天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今天没什么好事。
但窗子后面的青年却有种让人心安的闲散,他大概是通过宋时清的一身狼狈看出了他被人欺负的前情,也没提什么让人不高兴的事,只用手指敲了敲窗台。
“来,过来喝杯糖水暖暖身子。你这样,待会要冻病了。”
宋时清抿唇,下意识觉得不好意思,他哭得两只眼睛都红彤彤的,脸上估计也没擦干净,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他走到了窗台外,想了想,还是没有伸手去拿那杯甜茶水,只怯怯地观察青年。
“你这样子,可怜巴巴的。”青年逗他,“又不是我欺负的你,你冲我掉什么眼泪珠子。”
“待会你父母要是找过来,你得跟他们解释清楚。不然错怪了我,我可冤死了。”
宋时清不做声,低头用手背擦脸上的眼泪。
受委屈的人是听不了温柔话的,眼泪就这么越擦越多,青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递了块帕子过来。
“我脸上脏。”宋时清小声说道。
他实在是太乖了,又漂亮。青年索性就亲自帮他擦了擦脸。
“哭什么?身上有伤?”
“……我父母不在这里。”
青年垂眼,一时无声,片刻后,他捏了捏宋时清的脸侧,“这样啊。是哥哥弄错了,你叫什么名字?”
宋时清抬眼,轻轻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宋时清。”
在他说完这三个字的那一刻,青年脸上的笑意凝了一瞬。
他盯着宋时清,黑眼珠中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一样。
“……你就是宋时清?”
宋时清茫然地回望他。
本能中,他瑟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有点怕面前的青年了。
青年捏着他的脸晃了晃,“时清海宴,这世道要是能和你的名字一样该多好。”
如果是现在的宋时清,在觉察到青年隐隐不对劲的语气以后,肯定会保持沉默,继而远离。
但彼时,宋时清像是突然在斗兽场遇到了同类的小猫一样。
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哥哥,你叫什么?”
哥哥这个称呼是青年刚才说话间自己带出来的,宋时清不觉得这样叫对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青年的目光却凉了一分。
他收回手,淡淡看着宋时清。
“我叫谢司珩。”
谢司珩像是在等着宋时清给他反应。
而宋时清——
他茫然地在自己知道的姓谢的人里找了一圈,没想起谢司珩是哪个族老家里的小孩。
“堂哥?”
谢司珩挑眉。
宋时清还以为是自己叫错称呼了,赶紧改,“表,表哥。”
谢司珩目光在宋时清落肩头的黑发上顿了下,突然见就品出了种很难形容的滋味。
表哥表妹亲上加亲。
也不知道这小孩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谢少爷当年的日记:
见到了宋时清。
他叫我表哥。
他暗示我(笃定点头)
第九十五章
围墙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管家的厉呵声。宋时清下意识朝墙的方向看了眼,微微蹙眉。
听这声音,是春薇把管家给叫过来了。
管家是最早对谢崇明轻慢起来的,连带一帮下人都跟他学。两人一对上,管家就会像长辈那样人五人六地教训谢崇明。他现在出去,只会让谢崇明更怨恨他。
宋时清想了下,还是收了要出去的心思。
反正春薇跟在管家身边,谢崇明不可能再对她怎么样。
他收回目光,转头却发现谢司珩一直都在看他。
宋时清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垂在身侧的手却紧张地抓了抓棉衣下摆。
有些人日日年年沉淀下来的气质,就像春日浮动在空气中的桃花香一般,明着说不出来,却让人潜意识里觉得特殊。
对面的青年就是这样。
明明谢司珩那一头没有规矩的短发跟还俗不久的和尚一样,但宋时清就是觉得这人似乎很矜贵。
书香门第、从容大方。
宋时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谢司珩才好,总之,这人和他前十六年见过的庄稼汉或者大老爷都不一样。
……看着就觉得想要亲近。
“我脸上有东西?”谢司珩突然问道。
宋时清受惊般一颤,随即快速摇头,乖乖垂下了眼。
谢司珩对他是真的没什么耐心,朝院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二少爷也看到了,我这里枯枝败叶的,拿不了什么东西招待您。您还是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