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南总难
“坐下吧。”南决明在桌子旁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他的声音虽然仍然冷静,但在其中透露出一丝温和和耐心——这也太难得了。
姜归辛甚至以为,南决明会因为姜归辛的做戏而感到冒犯。
但现在看来,南决明没有恼怒的痕迹。
姜归辛仔细端详,甚至觉得,南决明不但不生气,而且还……好像很疲惫。
姜归辛自己却是摇摇欲坠,好像真的醉了。
事实上,他也很疲惫。
他缓缓地在餐桌边落座,隔着空酒瓶看眼前这个可对他生杀予夺的男人,心中生出一种被审判者的巨大压力。
南决明说:“你现在可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表达自己了吗?”
姜归辛仿佛被冰冷的风吹透了一般,而酒液仍然残留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打了个喷嚏,却像是把绝顶的勇气都打出来了。
他抬起眼睛,朝南决明虚弱一笑,说:“不可以。”
南决明怔住了,好像第一次认得姜归辛一样。
此刻的姜归辛疲惫憔悴、头发蓬乱,和平日的美丽端方判若两人。
姜归辛张了张淡漠的嘴唇,说:“我从来都不可以在你面前像个正常人那样表达自己。”
南决明的心一揪,说:“你受委屈了。”
“那倒不至于。”姜归辛笑了,“南总,我很感谢你。”
像是为了说服对方一样,姜归辛语气多了两份迫切,重复道:“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说到这儿,姜归辛的喉咙就好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蔓延了十几秒。
南决明从西装领口拿出一张带着玫瑰香气的方巾,递到姜归辛面前,轻声说:“擦一擦。”
姜归辛茫然接过方巾,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太矫情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矫情呢?
矫情是给富贵闲人的消遣。
他这样的人,矫情只会精神内耗,变成废品。
“其实我……我……”姜归辛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腮边淌下。
他想:这下真的成为南决明最讨厌的那种粘粘糊糊、情绪失控的人类了。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话说完,无论如何。
姜归辛深吸了一口气,但那口气却带着苦涩和抽噎:“其实我真的很感谢南总,您对我的栽培和照顾是……是很……”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难以流畅地说出话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将他的喉咙紧紧捆绑,让他的言辞艰难,“我知道我这样说听起来可能不真诚,但实际上……”
姜归辛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样的笨嘴拙舌,词不达意,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努力地吸了一口气,想把自己的话往外展开,却突然被南决明打断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南决明的表情。
他只听到南决明的声音响起:“不用说了,小姜。”
姜归辛怔然。
南决明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很抱歉。”
姜归辛惶然抬眼,却因泪眼模糊看不清南决明的表情。
但南决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房子里十分真切:“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说着,南决明站了起来:“不要哭了,我现在就离开。”
南决明转身就走,颇为利落。
姜归辛却觉难堪,也站起身来:“南总……”
南决明没有回头,只说:“别担心,房子还是你的。画廊那边亦不会撤资。”
说完,南决明就走了。
——像曾经无数次一样。
南决明转身离开,姜归辛不必相送。
姜归辛只需要坐在室内,听着脚步声随着关门声而消失。
而这一次,姜归辛知道,是不一样的。
这令他陷入无穷等待、无限错觉又无尽心酸的脚步声,从此再也不会响起了。
第33章 南总难
从姜归辛的别墅离开之后,南决明没有回自己的住处。
他去了他常去的那个会所,经过休息区的时候,他恍惚间想起三年前他的生日。
那是他和姜归辛在一起时的第一个生日。
在休息区那张沙发上,他遇到了母亲王若杏。
那时候,王若杏眨着满怀希冀的眼睛,对南决明说:“我看你这些年都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怕你心里寂寥。现在你身边有了人了,我也开心。甚至也会幻想,会不会你也开始渐渐理解我当年为了爱情奔赴远方的冲动呢?”
那一刻,南决明直冲喉咙的,是呕吐的冲动。
见过王若杏之后,勇猛无比的南决明一瞬好像又变回稚童,在没有春风也没有玫瑰的庭院里坐着看天空。
在休息间,南决明一头扎进柔软的床上。
身体失去了力量,好像被抽去筋骨。
在昏昏沉沉的梦境中,南决明回到了童年的庭院。
夜幕降临,星星闪烁,他看见自己站在庭院中央,父亲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庭院的一角,眼神冷酷而无情,仿佛冰冷的利刃要将一切软弱和不堪一一剥离。
南决明退后两步,转过身,便看到母亲的身影则在远处。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远方。
南决明走近母亲,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母亲,母亲,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