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懒散。
姜一源突发奇想:“我们去唱K吧,就现在。”
沈书临已经很习惯他这些天马行空的灵感,低头吻了吻他颈侧:“该睡了。”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姜一源回应他的吻,含糊道,“上回在会所,你唱歌了吗?”
沈书临继续吻他的锁骨,又道:“两点了。”
姜一源牛头不对马嘴地继续聊:“那谁听过你唱歌呢?你爸爸妈妈听过吗?”
沈书临只道:“明天去喝易武正山。”
姜一源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好吧,该睡了。”
沈书临看着他,终于微笑起来:“我唱歌不好听。”
“是吗?我不信。”姜一源看着他那随着呼吸起伏的喉结,伸手摸了摸,“你的声音这么好听,唱歌也一定好听。”
“睡吧。”沈书临熄灭了灯。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去许多山头喝了茶。姜一源其实喝不出茶的区别,只记得冰岛实在是甜。其他的对他而言,和十块钱一斤的粗茶也没甚区别。
但他喜欢听沈书临和各山头的茶农闲聊。沈书临谈起茶时,总是声音和缓,语调闲适,不紧不慢,喝茶的动作也是优雅从容。他爱看极了。
两人每天傍晚下山,灯笼挂在车把上,氤氲出一片暖光。黑夜里,狭窄崎岖的羊肠小路那么长,却又那么温馨,让人一点也生不出赶路的心思。
姜一源开始骑得慢了,有时遇到一片花海,他会停下,转过头去和沈书临接吻。两人的唇齿间都是头春古树茶的芳香。
山路上来来去去,有不少来寻茶的茶客,也有勤恳的茶农。清明的茶寨,既热闹又出尘,俚俗亦闲淡。
来到云南的第八天,正是清明。
这天一早,两人照常乘商务车到山脚,下车时,沈书临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并没有避开姜一源,接起了电话。
“姐?怎么了。”问出口,他的心突然开始往下坠落。
电话那头传来沈书琴冷静的声音,夹着一丝颤抖:“爸走了。”
沈书临的眉心微微皱起,他像是没有听懂这句话。他维持着电话贴在耳边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姜一源站在他身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只是发现,沈书临的眼神变得很空,望着前面的树,又像是目光穿过了树,望着空茫中的某一处。
他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沈书临垂在身侧的手指。
手指上的力道唤回了意识,沈书临看了姜一源一眼,只一眼间,他已从空茫的状态中脱离,似乎那一瞬间的失神只是错觉。他对电话那头说:“我马上回来。”
姜一源听到了这句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当机立断:“我马上订机票。”
第二十四章
沈父是今天一早走的。他照常去庭院照料了花,只说有点累,要睡个回笼觉,这一睡却再也没醒。他走得很安详,脸上带着微笑。
三个小时后,沈书临落地A市。
他步履匆匆,迈入病房。沈父躺在病床上,一屋子人或坐或立,齐刷刷地看过来。
沈书兰立刻哽咽出声,向他怀里扑来:“哥……”
沈书临抱住她,安抚地在她后背拍了拍,声音沉着:“好了,不哭。”
沈书兰兀自呜呜咽咽地抹着眼泪,沈书琴走过来,只道:“医生检查过了,爸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各项指标也算正常。时候到了,在睡眠中走,没有痛苦。”
她眼圈有点发红,但声音还算冷静。沈书临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安慰道:“姐,没事的。”
沈母坐在一边,神色有些怔怔的。人到老年,潜意识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但真实发生了,她还是有些茫然。
沈书临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妈,您要保重身体,别太伤心。”
沈母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她语气难过但温柔:“儿啊,你也要保重,你要照顾好姐姐和妹妹。”
“我知道的。”沈书临握紧她的手捏了捏,而后松开手,站起身来,终于看向床上已没了生息的沈父。
沈父的神色安详平静,嘴边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事。他和平时睡觉时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沈书临微微怔了怔。沈父拧了一辈子,这两年为了他的性向,更是没少吵架和摆脸色,他甚少见到沈父如此平静温和的表情。
从接到电话起,他有一部分灵魂就飘在空中,没法感知周遭。而现在,那一半灵魂重新归于体内,失重感如此真实。他不动声色地撑住了墙壁。
医院的人来请家属,沈书临跟着过去,办理各种证明,填了一些表格和文件,又联系了殡仪馆,约定好了时间。做这些事情时,他沉稳平静,动作从容,有条不紊。中途问了工作人员几个问题,也是彬彬有礼,条理清晰。
一切都处理好后,沈书临来到医院二楼阳台,点了根烟。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