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111
同样是分手,怎么差别这么大?
他现在回想起来,卧室里的红色玫瑰,茶室里的万家灯火,客厅里的柿柿如意。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没有走进过沈书临的卧室,更没有走进过沈书临的心。
沈书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往后靠了靠,手臂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指尖摩挲着流苏。
“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他说。
他的嗓音柔和又醇厚,说出这句话,许斌一下子面如死灰。
这是佛经里的一句话。沈书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规劝,让他不要执着。庄严的佛经,却淡漠,冷静,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许斌僵硬地笑了笑。
沈书临低头,看了眼腕表。
在社交中,肢体动作有不同的含义。这个动作明显地告诉许斌,谈话已经结束了。
许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他走到一半转身道:“你知道我卖了画,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小画家不但调查我,还跑到我家里来威胁我、挑衅我,扬言让我等着瞧,别怪他不客气。这些你知道吗?”
沈书临几不可见地皱起眉头。
许斌又道:“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分手呢?因为他太年轻,太闹腾,对吗?智者从不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沈总这样明智的人,会重蹈覆辙吗?”
沈书临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的浮沫,饮了一口。他抬头微笑道:“许教授,方才谈的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现在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另外,令尊的治疗方案和费用,我的秘书会全程跟进,直到治疗结束。”
他轻轻地把茶杯放在玻璃茶几上,做了结语:“我没有要说的了。”
许斌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好颓然地离开了。
沈书临回到楼上房间,毫不意外的,手机里已经有了一条新消息。
姜一源:哥,没出什么事吧?
两人上一次发消息,已经是去年六月份。上一条消息是“别在卧室的玫瑰花下面,求你,哥。”
沈书临想到不久前,满室的人都望着他们,他缓缓地喝下那杯茶,像喝了一捧南迦巴瓦峰的雪。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他已经平静了下来。那个答案在意外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年多来,茶叶频繁寄来,小纸条上写着不同的祝福话语,用心的包装。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蛛丝马迹,他只是没有往深里想。或者说,他是刻意不往深里去想。
他隐隐感知到了那个答案,却又刻意回避。
因为他还记得,记得那些疲惫、倔强和别扭,记得那些欲说还休的叹息,记得两人都爱、却又都不那么爱的无奈。
智者从不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但他又想到了南迦巴瓦峰,原来那里依然云雾缭绕。
沈书临望着屏幕,回复道:没事。
他关上微信,给Gabriel拨了电话,让助理来转达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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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画廊闭展后,Martin正整理着顾客的订单信息,突然咦了一声。
姜一源没精打采地问:“怎么了?”。
今天沈书临走后,他发了消息过去,对方回复了。他又问,今年会不会去云南喝明前茶,沈书临却说,看忙不忙。
他知道,对方这么说,便是委婉的拒绝。
“有一位姓沈的先生,订购了剩下的所有画。”Martin惊奇地说,“那就是说,咱们的画展,一天就卖光了所有作品……”
姜一源倏地跳起来,冲到电脑前,急切地望着屏幕。他看不懂F国语言,只能看懂那四个字母:SHEN。
他急切地问:“已经付钱了?能不能把钱退回去?我要送给他。”
“已经付过了定金。”Martin惊讶道,“为什么?”
姜一源稳了稳呼吸,却反问:“那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茶免费送给别人喝?”
Martin说:“因为我爱普洱茶,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爱上喝普洱茶。”
“那不就得了。”姜一源说,“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送他画。之前是怕他不要,现在我知道了他想要,我就要送给他。”
Martin瞪大了眼睛,却又嘿嘿地笑了起来,说了一句发音奇怪的话。
姜一源问他是什么意思。
Martin意味深长地说:“浪漫万岁。”
第二天一早,姜一源启程回云南。老吴头之前就给他来了几个电话,催他赶快回去做茶。
走之前,他送了Martin几幅画作,Martin送他到机场,约明年在云南见面。
回到茶山,正是繁忙采茶季。今年开工得晚,姜一源和老吴头忙了整整半个月,才堪堪送走茶客。
已经是四月中旬,清明早已过了。
短暂的热闹后,茶山再次寂寥起来,只剩孤独的鸟鸣和虫鸣,还有亘古不变的风声。
姜一源依然习惯性地望向山路,可是天南地北的茶客散去,山路上除了疯长的野草野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人也没有。
这日午后,姜一源背靠着茶树坐在地上,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手指用长叶子编着玫瑰花玩。这是老吴头教他的。老吴头不但会编竹灯笼,还会编竹蜻蜓,编蚂蚱和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