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校园52
池墨下班回家,只看到池砚一个人,上半身在地毯上,下半身在沙发上。
“别这么看电视,眼睛会坏的。”池墨叫他起来,“祁寒山呢?”
“回家了。”池砚把晚上的事告诉他哥。
池墨大为震撼,“都什么奇葩父母。”又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池砚回忆了一下,江阿姨还有夸他聪明。
“这样啊,”池墨立马从一个偏见过渡到另一个偏见,“别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好评价。”
池砚微微疑惑了一下。
“明天我休假,本来想带你们去吃火锅。”
池砚说:“我明天有事。”
“什么事?”
“去看望一个朋友。”
“是吗?”池砚就那么点朋友,祁寒山回家,许橙意出国,就剩下一个傅予,池墨怀疑眯起眼睛,为什么他不直接说傅予,而是欲盖弥彰地讲什么朋友。
“是。”池砚直挺挺从沙发上起来,回自己的房间。
超心虚的。
第二天,池砚离开家,出门前喊了一声:“哥哥我走了。”
池墨从房间出来,他人已经不见了。
他是一个开明的家长,池墨心中默念,孩子大了孩子大了……
池砚刚出小区,就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是陆书聿的助理。
“你好。”
“池先生,陆总在医院,他叫我来接你。”助理十分小心地对待池砚,陆书聿没向他正式介绍过池砚,他有点拿捏不住两人的关系。
池砚上车,他认识司机:“是陈叔啊。”经常接陆言栀上学的那位司机。
“是的,我们是从陆宅过来的。”助力解释。
陈叔有点惊愕,来时这位特助明明说是接陆总的情人,怎么接到池砚了!
“陈叔开车吧。”助理见他发呆,提醒道。
“是。”睁眼闭嘴不要想,陈叔的生存之道。
池砚在医院见到陆书聿,他正坐在一个身上插满管子的老人身边,放空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砚把鲜花递过去,随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
即使他不懂,也能看出陆老先生的状况非常差了,干瘦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不断发出痛苦的喘息,一边忍受疾病的折磨,一边忍受医疗的痛苦。
“谢谢你能来。”陆书聿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喝,目不转睛盯着他喝完,才道,“病房里空气不好,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陆书聿没有告诉他,不想让他知道,但是他来了,陆书聿才发现,其实是想让他知道的。
“陆陆……”病床上的人念着什么。
陆书聿解释:“他在叫我大哥的名字。”
说这话时,他脸上很平静。
陆书聿在儿童时期就发现,只有想他大哥一样受宠的小孩,才能肆无忌惮表达自己。一旦他做了像他大哥一样的事,父母就会露出失望的样子,讽刺他扭捏卖痴。
“为什么大哥可以我不行?”
“你们更爱他吗?”
“闭嘴。”
吃一堑长一智,陆书聿学会把欲求藏好,比起表达自己,营造合适的形象最重要。
但是陆书聿没有意识到,在他看池砚时,池砚也在看着他。
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池砚察觉到陆书聿拒绝将思想折射在脸上,他依旧在展现强大和坚不可摧。
然而正像缺爱者张扬自己有九十九个追求者一样,陆书聿的内心一片废墟。
池砚是一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他把杯子放在一旁,手伸出,陆书聿以为他想要和他牵手,却发现他把手搭在自己肩头。
附着向下的压力。
有的艺术家个人风格与作品风格一致,有的艺术家个人风格与作品风格完全相反,看不出有什么关系。池砚遇到相反的那种,就会调整艺术品,总有一个合适的角度,能够看到艺术家和其作品的重合。
顺从地,随着肩膀上的力量,陆书聿缓缓跪在地上。
因为是池砚,所以陆书聿没有什么屈辱感,接触地面的膝盖,像是正在扎根的树,身躯变成树的躯干,把所有养分供给给枝头饱满的果实便是他生存的意义。
池砚正看着他,就像果实稳稳挂在他的枝头,陆书聿觉得很安全。
病床上又传来声音。
陆书聿的童年是不断在山谷里回响的一串问题,其实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父亲从来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母亲也是。”
童年时忽视,青年时流放,只有在大哥出事后,才短暂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却写着:出事的为什么不是你。接着便紧锣密鼓让他去接大哥的小孩回家。
陆书聿肩膀上的手移开,他抬头,池砚剥了一块巧克力扔到他嘴里。
几天后,陆老先生于睡梦中病逝。
陆言栀将脸埋在手心哭泣,听到陆书聿道:“他去找他梦中的家庭了。”
陆书聿伸手摸了摸床榻,一片冰凉,生命离开的预兆是热量的流失,行星如此,人也如此。
……
陆老先生的葬礼让陆宅暂时陷入一种秩序之中,陆言栀跪着看他并不熟悉的血亲,此时躺着,被管家无情的手不断摆弄着脖子和脑袋,就像把家具移动来移动去,摆在最合适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