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二)
“阿宛,那不是你的未婚夫婿吗?”清匀曾在觐见太皇太后时见过这位贺神医一面,所以记得他的模样。
萧宛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身影,自从那日他们二人决定暂且遵从于彼此的执念,她便不再畏惧于与他相见。不过还是有一些疑惑,今日他似乎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看到了身边的姐妹们都看着自己,她努力收敛了心神,做出了不快的表情:“我们快些走罢。”
“好好,我们快些出去吧,天色也不早了。”疏华替她打着圆场,道:“你们太傅……哎不对,是萧府的车马可在么?若是不在我可以送你一程的。”
可是她们还没有走出去几步,便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响起:“萧宛。”
她皱了皱眉,脸上有些微烫,顾和徵还从没有这样直呼自己的名字。
“啊呀,看来我们只能先走了。”阿颜促狭地笑道:“我出去告诉萧府的人不必等了吧?”
“不,让他们等我。”
她缓缓移步,向着呼唤她的人走去。
待到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二人并肩,向着出园相反的方向走去。
仲夏的下午,阳光十分夺目,幸而有阵阵清风送爽,才不至使人有过多的不适之感,她以扇遮面,垂眸躲避着日光,并没有看路。在他的带领下,不知不觉走入了从未踏入的境地。
这荒芜而萧索的小小院落,门紧闭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挂在其上,仔细看还能看到灰尘之下有有司贴的封条痕迹。她心中一惊,带着些微的讶异,问他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取一样东西。”他道。
“在里面?”她指了指那几乎沦为断壁残垣的女儿墙。
“大抵没错的。”他说着便去拽了拽那木门上早已被风雨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铜锁,稍微用力,锁链便应声而断。
见她一头雾水的模样,顾和徵转头道:“阿宛知道文心苑从前是哪里么?”
木门实在太脏,顾和徵也有些嫌恶的样子,没有用手,随便捡来一根粗树枝,推开了这几乎二十年无人推开的木门。门槛很高,她的衣裙迤逦不便,便将手伸给了他,跨了过来。
院落内杂草丛生,脚下却踩得却依稀还是坚硬的汉白玉石阶。她任由他牵着她拾级而上,抬头看到一座曾经雕梁画栋,如今斗拱飞檐的歇山顶建筑。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何处,可看那建筑的形制,若按照营造书籍的记载,难道……
“这里是……”
他替她说道:“前朝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说站在前朝东宫是什么感觉,那一定是冷耍的viva la vida歌词写得那样吧。
☆、东宫(二)
“我记得前任太史令陈文步主持编纂的□□实录中说前朝东宫不是……已经被毁了?”她望着那殿门边丛生的杂草,惊讶道。
“你觉得这个模样,不能算被毁么?”他从汉白玉石砖的缝隙处摘得一朵淡色的野菊用两指轻轻转动,略有怅然。
太子东宫,在前朝曾经是仅次于禁宫的重要之地。起初东宫归于大内,是禁宫内的一处小宫殿。德宗为太子时,深得父皇倚仗,曾经监国十数年,后来便迁居京南行宫,行宫因而渐渐成为了新的东宫。到了末代的穆宗,亦是太子势盛,至冬至、元旦等大会之日,不仅百官和各国使者要入禁宫朝贺帝后,还要道东宫觐见太子。东宫内的咸德殿高高的檐顶修得几乎要与皇帝寝殿平齐,以当年的东宫赫赫扬扬之盛势相较,现在的文心苑只在几处还残余有前朝旧殿的遗迹,剩下的楼阁全为近年来新建,确实算是已经毁殁了。
她不语,这座如今用来摆放典籍的宫苑,最怕的就是失火,所以平日里看守的侍卫较多。今日是为着淑嘉长公主偏要在这里午宴,所以侍卫撤去了很多,今日确实是比较适合来此取物。
她抬头望去,牌匾早就不在了,殿内阳光照射不到之处都生出了青苔。“这里以前是你的家,你可记得么?”
他摇了摇头,声音闷沉:“离开时我只有三岁,记忆早就模糊了,来这里只是取东西而已。”
她觉得他说这话似乎有些在赌气的意思,这才察觉出他今日似乎有异,“你在生气吗?”
“没有。”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了二十年未有人走入的旧屋,每走一步便有不少尘土被激起而飞扬。
她只得更加小心地用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裙摆,免得将这些灰全部带进去。
顾和徵正专心与寻找,她却发现他的肩颈,随着动作,领口露出的地方有些可疑的痕迹,竟似乎是初愈的长条形伤痕。
她皱了皱眉,却没有张口问,转而环视起这屋内的陈设。
二十年来的风雨摧残,房顶的瓦片都被掀出了一个洞,阳光从那天窗中照射进来,不大不小的宫室,看方位应该只是东宫内的偏殿,而屋内虽然经过风吹雨打也能勉强看出形状的茶杯、寝榻、破败的布帘等等也印证了这并非太子寝殿。
她看着顾和徵对着一块砖石出神,手中握着小刀却丝毫没有动手撬砖的打算,不得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来都来了,为何不动手?”她问道。
他对她笑了笑,俯下身来准备用匕首插入了那砖石间的缝隙,却又忽然在匕首尖触到土石的瞬间收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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