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3
声音低而软,像含了一块饴糖。
他喉结滚了一下,一句更轻的回应藏在了喉咙里。
——“嗯。”
奇异的暧昧在昏黄灯光下腾升,她开始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是不是空调没有……”
她的话被推开的包厢门打断,服务生推着推车走进来,礼貌道:“打扰了。”
他将他们点的菜逐一摆上,站在门口的另一位服务生调整了室内灯光,原本亮堂的包厢渐渐暗了下去,服务生上完菜,用火.枪点燃了桌上的香氛蜡烛,又将玫瑰花瓣轻洒在桌上。
颜籁简直傻了眼,直到服务生弓腰轻声说完“祝两位用餐愉快”,她才回过神来。
包厢门被缓缓合上,颜籁意识到他们或许被当成了情侣,哭笑不得,“这也太尴尬了。”
“就当来享受,没什么尴尬的。”林鹤梦调整了蜡烛的距离,以免火烛烫到她。
在蜡烛闪烁的泛黄光芒下,她洁白的面容越发清丽,额前一点点碎发落下,轻飘飘得有些痒,她用手指拨了拨,撩动着一根心弦。
不同于他病态的白,颜籁的白是一种健康的嫩白。
她打小就模样可人,整个人像是等比放大的,只是认真的时候总喜欢绷着下巴,像小老太一样皱出一个核桃。
林鹤梦还没有动筷,颜籁已经戴上手套开始剥螃蟹了。
她将蟹壳揭开,实诚道:“其实我不太会吃蟹,是只要把鳃弄掉吗?”
“我教你。”
林鹤梦起身向她靠近,捻过她手里的蟹,用小餐盘里的夹子挑起蟹肉中间的白块,道:“这里是心脏,一般不吃。”
“两边条状的,是鳃,也不能吃。”
“靠近鳃的,这里是生殖腺,不能吃。”
“下面硬壳掰开,这是口腔部分,也可以去掉,再掰开,里面中间这一块就是胃了,也应该去掉。”
林鹤梦矮着身子,离她很近,身上那好闻的淡淡清香又飘进了她的鼻端,她侧了下头,余光中所及就是他淡红的唇和分明的下颚线。
“这些小管就是肠,可以挑出来,剩下这些就可以吃了。”
他掰开蟹黄,用小镊子将蟹黄刮进她碗中。
他一垂目,对上了颜籁看着他的目光,他微顿,笑道:“看什么呢,不好好听讲。”
她突然想到从前他给她补习作业。
昏昏欲睡的下午,阳光将梧桐树叶的影子投进窗内。
蝉鸣声绵长,像有节奏的催眠曲。
她困得睁大眼睛也抵不住困意,一不小心向一旁倒去,他的手臂总会及时地一把接住她。
“鹤哥,好困。”她小声哼唧。
他撑着她的头,无奈地放下笔,“那就睡会儿吧。”
她习以为常地将他的胳膊拉到身前,找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亲昵道:“谢谢鹤哥。”
小睡半个小时,睁开眼后她总要再愣一会儿神。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笑意浅浅地看着她,“还愣神?不好好听讲?”
她回过神,“在听呢。”
“听明白了?”他侧头盯着她的眼睛。
她低下头,夹起蟹膏尝了尝,心不在焉的,“总之,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又贵,不如吃小龙虾。”
林鹤梦将镊子放回盘子里,用纸巾擦了擦手,“没关系,我帮你剥。”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学着他之前的做法,精致地挑挑拣拣了一会儿,但灯光暗,她学了个半桶水,根本分不出什么鳃和胃,弄了两下后又灰溜溜夹放在了对面的骨碟里,“还是你来吧。”
林鹤梦则把挑好的肉递给了她。
他这一举一动都已习惯成自然。
她尝着他给她剥的蟹肉和蟹膏,抬眼看着他专注的神情。
“你……为什么染了头发?”颜籁终于问出了这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以前的头发太张扬了,不好。”他说。
怎么会不好呢?
那也是二十多年,原原本本的他。
“我觉得以前也挺好的。”她说。
他一顿,轻声道:“是吗?”
不像反问,像是确认。
她生怕他一时兴起又去染个别的发色,找补道:“现在这个也可以。”
染发药剂伤皮肤,他本来皮肤角质层就薄且透,怎么经得住这种反复折腾。
“你是真的喜欢我以前的头发吗?”他问。
“当然,”她不解,“这还骗你吗?”
他只笑了笑,“你和以前一起在广市找工作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有啊,他现在也在楠城。”
他点点头,“这么多年还一直有联系的,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颜籁伸进排骨碗里的筷子一顿。
她感觉林鹤梦这话像在影射什么。
如果说,一直有联系的是重要的朋友,那突然断了联系的,是不是就没有那么重要?
“也是看缘分,有些老朋友上学时候在一块,毕业了又在一个城市工作,联系就多一些,有些朋友毕业后就各奔前程,慢慢没了联系也正常。”她抬眼看林鹤梦,有几分给自己辩白的意思。
林鹤梦笑着点头,好像是同意了她的这个说法。
颜籁松了一口气,低头继续咬排骨。
他掰开了蟹壳,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声,接着道:“满满,我也在广市,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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