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考虑69
“陛下隆恩,卑职定当铭记一生……若是来日宛娘回到卑职身边,卑职一定与她言明圣上之恩。”
卫尉卿见已达到他的目的,便立刻叩首谢恩,也不再发出那杀猪般的哀嚎,只是一张脸还是糊满了泪水,实在令人不忍注目。
“陛下,此事臣觉得不妥。”
徐京墨掩在袖子下的手紧握成了拳,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是一个女人走丢了,如何能动用御史台来寻人?难道只因她是卫尉卿大人家的妾室吗?”
“丞相此言差矣。”
徐京墨循声望去,发现那人正是在沈霜沐调任为丞相长史后,接替他廷尉一职的人,是个年轻的郎君,却并不是生面孔——此人名为燕思,曾是一位探花郎,但多年前他放弃了进入御史台的机会,反而选择了到诏狱任职。
这燕思乃是清流一党之人,近年来背靠薛家这棵大树得了不少助力,可以说得上是平步青云。徐京墨原本想在诏狱安排自己人接替,可却被清流摆了一道,最后只能让这个燕思抢到了廷尉的位置,诏狱如今也成了清流一派的天下了。
燕思面对徐京墨淬着杀意的目光并不害怕,他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地道:
“在李大人如此找寻下,那女子仍不见踪影,生死还未可知,此事只能说极有可能是有心人从中作梗。更何况,陛下乃全天下的君父,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只要是大衍之民,都算得上是陛下的子女,那么寻找被歹人掳走的子女,便是第一要务,又为何不能使御史台接下这桩要事?”
这一口大锅扣得权臣党中人也是哑了声,一个燕思不足为惧,可他连君父都搬出来了,其他的臣子又怎么好驳了皇帝的脸面?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徐京墨突兀笑了两声,而后仰起头不无张狂地说:“燕廷尉所言有道理,那就按照陛下所说,将此事交于御史台查吧……不过本相也要提醒诸位,最好是能查出些什么,别忙忙碌碌多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他放弃与这些人争辩,不是放弃了对此事的主动权,相反,他就是用这种行径告诉清流们:无妨,先让你们一子,就算如此我也有信心让你们翻不起风浪。
萧谙也品出了徐京墨这份尽在不言中的狂妄,看着徐京墨那肆意又漂亮的笑容,他喉咙忽然一阵发紧,眸子也跟着半眯起来,一种隐秘的征服欲涌上心间,如同潮水顷刻间便将他卷了进去。
试问这般的人物,谁不想将他摘下来,据为己有呢?
只是徐京墨对他自己与亲信都太过自信,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他的表弟贺文程,属实是个草包头子,不仅没长半点脑子,还时常捅娄子。
…………
几日后,徐府少见地进了几位男子,一时间,上京哗然。丞相府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好奇的、阴毒的、密切的……就算阿盛将此事办得再低调,也终是防不住这消息在上京传开。
阿盛带人进来的时候,房间中还剩最后一点安息香没燃尽,徐京墨正在榻上小憩。这些男宠中,有个年龄最小的少年难忍好奇,不住张望着,一不留神绊在门槛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这动静也吵醒了本就浅眠的徐京墨。
“唔……”
徐京墨有些头疼,他有些不愿离开这好不容易用体温焐热的地方,于是从毛毯中伸出头,哑声问道:“怎么这么吵?”
“回主子的话,有位公子没留神脚下,摔着了。”
听了这话,徐京墨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无不头疼地想着,阿盛原本年纪不大,也还未娶亲,还是个愣头青呢,他让阿盛去找能共度雨露期的乾元,是不是实在有点难为阿盛了。
几日前,徐京墨便命阿盛在上京为他找几个男宠来,对于找来的乾元,他就两个要求:身子清白,身世清白。
这身子清白么,倒是很好理解,只是这身世清白却是大有讲究。
徐京墨所要的乾元,并非是要大家世族的公子,恰恰相反,他要的是籍籍无名之人,最好是有求于人,因为只有这样才好拿捏,即便死了也不会有麻烦的后事——这就称得上是“清白”了。
虽然主子的吩咐里并不涉及到相貌,但阿盛还是尽量找来都是相貌不错的乾元,他这人实在不懂怜香惜玉怎么写,见到漂亮男子就先抓了再说,几天就在上京折腾出不小的动静来,就连尹昭都知道了。
尹昭一开始听了这消息极不高兴,当夜就捉到了人,好好“审问”了一番,直逼得阿盛哭着断断续续地将实情解释清了,又要人保证公事公办、绝不生出其他念头,才冷着脸将人放了,并且将这消息带回了宫中去……
阿盛带来的人选在房中一字排开,跪在了这大衍之中顶顶尊贵之人的房中。虽说他们几个都是乾元,但说心里不怕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位丞相长袖善舞、心狠手辣的名声已经传遍大衍,传说中他青面獠牙,是个极其凶恶之人,若是惹了他不顺心,那下场绝不仅仅是丢了性命那般简单的。
这些人中若说有谁是不那么害怕的,那便是叶拂衣了。他在这些人中年纪最小,未涉世事,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并且他因身子的原因,早有一种看淡一切的心态,别说害怕,他反而觉得一切都新奇极了。
叶拂衣正抬头好奇地左看看、又瞧瞧,觉得这相府真是世上少有的奢华做派,简直无一处不华美,连空中飘散的熏香都有如此雅致好闻。正当他贪婪地吸了几口气,有些陶醉地要闭上双眼时,就听头上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低笑:“怎么找了个这般呆头呆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