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13
冥生见二人的阵势,吓得面色苍白,呆立在一旁出了神。风夙手持银镜,敛目叹息道:“楠止,要么你自行解除神界封印,要么,交出真元。”
楠止置若罔闻,只是抱着怀里的女子,仿佛余悸未消,身子仍在微微颤抖。
风夙拈花袭去,楠止竟也不躲,任由自己被袭中,任由风夙加大施法力度。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真元,修为,记忆……仙?神?魔?什么都不重要了。
怀中的人气息渐无,仿佛下一刻就要气绝身亡。
再一次,她要再一次死在他手中了。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听不见她的声音,没有人唤他“乌龟”,没有人偎在他怀里熟睡。
倘若如此,这个世界是黑是白,与他有何关系?
他是生是死,又有什么所谓?
他将她的脑袋紧紧按入自己心口,低声道:“要死,我们……一起死。”
他的手指点过灵夕额间,拿出魂引,轻动薄唇。
灵夕体内破碎的灵魂此前已被银镜缝合,云朵般缓缓从她额间飘出。一边的魂引,一缕魂魄围绕着嬉笑,正要说话,便与另一股魂魄纠缠融合。
风夙在对他施法,想取他真元,他却在对尘夕施法,想重聚她的魂魄。
沧迦山的夜晚终将过去,东方天际,晨光微露。
楠止闭眼施法,所以不曾见到灵夕身上的宫翎,突然间大放异彩,飘出三枚真元,而她的额间,再次飘出一缕魂魄,那缕魂魄迅速与那三枚真元融为一体,凝成五彩光团。
怀里的人蓦然没了气息,楠止倏然睁眼,便见光团银芒刺眼,以雷霆之势冲向天际。
轰隆——
银白如同破晓朝阳,照亮整片天地,空中不知有何物什片片碎裂,巨响之后,是一片细密的噼啪声,随之破碎的,还有刚刚那蓄满力量的光团,化作点点流星,陨落无声。
日头正好东方破土,阳光普照,万神苏醒。
沧迦山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错愕而立,一男子跌坐在地上,怀中抱着的女子气息全无,绕在他身边的两缕魂魄已然融合,就近落入女子额间。
尾声
琴翎镜颜,原是两面银镜,上古神物。
在我许下承诺,重新拥有灵魂的那一刹那,我记起了一切。
为救风夙时,曾听沧瞿提过,银镜本有两面,一面聚魂,一面引魂,沧迦山那面为聚魂镜,剩下一面引魂镜不知所踪。
其实不然。
我与哥哥,皆可聚魂与引魂。
自我有灵识一来,就与哥哥一起。他聚魂,我便引魂,我聚魂,他便引魂。
上古神物,灵力非凡,且与神族一样,有七魂七魄,然,不可修习术法。且,银镜之力,神族天脉方可催动。
记不得与哥哥沉睡了多久,那一年,天帝令我下人界,护佑一男子左右。
他便是楠止。
原来我与他相识,并非短短八、九年光景。
从他还是襁褓婴儿,我便在他身边。我随他走过二十年人间岁月,我伴他渡过百年修仙时光,我携他同返神界,千年来寸步不离。
我知晓尘夕的存在,她是陪在楠止身边时日最久的女子。
我羡慕她。
我祈盼有朝一日,我也能化身为女子,日日伴他左右。
然,我只是一面镜子,没有天帝允准,我不可在他面前化出人形,甚至不可说一句话开一口声。
我曾有七魂七魄,与天地齐寿。
楠止为人时,曾被妖物偷袭,我护他,去了一魂。楠止由仙飞升时,天劫异常,我替他受下,去了三魂三魄。楠止惹怒天帝天后,被囚禁,那时我已被天帝收回,不知发生何事,忧他安危,偷偷潜回他身边,将毕生灵力尽授予他。他召集众魔,天帝大怒,我挡过天帝一击,损一魂一魄,他亦借机封印神界。
是以,我七魂七魄,最终只余两魂三魄而已。
尘夕并非在神魔大战前夕殒命,而是神界将封时替楠止受了天后夺命一掌,魂飞魄散。
我不及敛她魂魄,恐楠止伤心,随她肉身而去。
哥哥说,我化银镜之身试图保住尘夕肉身,结果解她浑身妖气,与她一道化作婴儿沉睡。
这一睡,便是万年。
万年以后,我以两魂三魄之躯苏醒,为灵夕。
直至记起这些前尘,我方才明白,为何我会那样无悔地爱着楠止。
沧迦山的风那样冷,一次次撕下那张令我厌恶的脸是那样疼,我恨我自己,却无法恨他。他抱着我,恐惧得发抖,我甚至觉得他或许在落泪,但我见不到,亦听不清。
我只闻得一个“夕”字而已。
我拼尽力气与他说,我不是尘夕,其实我想说,我亦不是灵夕,我只是镜颜。
但我没有力气了。我以为我会就此沉睡,哥哥说过,只要尚存一丝生气,沉睡许多许多许多年后,我们自会恢复元神。
但我发现他在施法,他在燃尽毕生修为,给尘夕铸魂,而风夙正在取他真元。
我以为我不会疼了,在经历剥皮剜骨的疼痛之后,我再也不会疼了。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抱着我的男子,我耗尽一生心力去爱的男子,宁愿伤自己也舍不得伤他半分的男子,此刻正耗尽自身修为,为了另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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