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昏暗，窜起的小火苗随之摇曳。
　　而满桌丰盛的菜肴，已变成残羹冷饭。
　　卫曦音摸了摸酒壶，温酒凉了，她轻声开口问询：“那鄳县究竟发生了何事？”
　　“天元二十七年，二月之前，无事发生。”便是前年。
　　褚钰淡声道，“不过前几年倒发生件不大不小的事，钰有一猜测，未有依据，女郎可要听一听？”
　　“只不过空口无凭，不足为据，女郎信则有，不信则无。”他特意言明这点。
　　卫曦音临危正坐，微微点头，“先生请讲。”
　　褚钰抬眸看向案桌对面，二人视线相交，他垂下视线，缓缓开口，“天元二十四年，曾有陨星坠落至鄳县，荆州刺史大喜过望，然其之与圣人，乃天外之来客，通天界之桥梁，达天听之使者。”
　　卫曦音听到这里时，倏地抬起头，心跳‘咯噔’一下，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微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这个朝代的人把陨石当做通往天界的桥梁，或上达天听的使者。
　　称陨石为‘天铁’，是上苍恩赐的圣物。
　　褚钰竟然会超越当前认知，联想到丧尸病毒上。
　　所以，真不怪她此前怀疑褚钰是穿越或重生的。
　　其实丧尸爆发后她就一直在想，古代没有那么多污染源，没有人搞生物研究，为何会突然爆发丧尸病毒。
　　若是天外陨星引起……
　　“先生怀疑灾难和天外陨星有关？”
　　但这里有一点说不通，当中有一处矛盾。
　　卫曦音眉头紧蹙，“世人将此认为吉兆，先生为何又说这是件不大不小的事？”
　　“因为既是陨星降落，应是大事，荆州刺史又为何不上报给朝廷？”
　　借此事编造成一桩吉祥之瑞，恭维圣上丰功伟绩，再将陨星献上，是一次非常不错的拍马屁机会。
　　荆州刺史只要想往上爬，没道理隐瞒不报。
　　而他要是报了，那身为中书令的祖父就不可能不知道。
　　别人或许因认知有限，不知其中缘由。
　　但拥有现代人思想的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些陨星就是陨石，是星球以外脱离原有运行轨道的宇宙流星或尘碎块。陨石来自太空，陨石上携带有未知能量和未知病毒，并不是没可能。
　　只要荆州刺史及时上报到了京都，就算外面只发生过一例，她也会很容易将其与丧尸病毒联系在一起，从而心生警惕，提早防范。
　　为何京都从来没有收到过消息？
　　“因为在荆州刺史准备上报前，陨星被盗，他有苦难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被迫将消息扣下，甚至连长沙王都不知。”
　　褚钰的话音声刚落。
　　屋内的气氛一滞。
　　他再次开口，“身为一方州牧，岂会是个蠢的，荆州刺史或许已有所察觉，但当初隐瞒陨星被盗，未及时上报朝廷乃欺君之罪。”
　　“事后再言明，极有可能引得陛下追责，官职和性命不保，甚至连累全族。”
　　“所以他打算先按照普通瘟疫上报，想在医官和朝廷的使者抵达前，下令屠城以此掩盖真相。”
　　可惜，人们的认知并不能预料到这个病毒的恐怖。
　　“可谓一步错，步步错……”直到再也掩盖不下去，已做好最坏打算，不得不再次派出使者。
　　褚钰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却不由自主地抬眸观察她的神色。
　　烛火摇曳，昏暗的视线下。
　　女郎的脸色深沉得可怕，看样子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褚钰略微诧异，看来女郎同他一样，将陨星联想到这次灾难上。
　　要知道天降陨星一向被认为是祥瑞。
　　他所言皆为猜测，没有任何依据，甚至可以说是危言耸听。
　　当初探子查出荆州刺史丢失陨星一事，向长沙王禀明，他因怀疑陨星和灾情有关，引得长沙王震怒，认为他别有用心，想借此阻止他出兵荆州。
　　褚钰并不否认，自己的确别有用心。
　　但所猜所想皆是实话，离得这么近，主公面对未知危机，却只想借机造反，对灾情毫无警惕。
　　明显不是良主。
　　加上踪迹已暴露，他干脆利落地收拾东西离开。
　　卫曦音在褚钰淡声的阐述中渐渐回神，她心绪起伏，“先生说陨石被盗，若丧尸病毒真来自陨石，那灾难蔓延，是不是与盗窃陨石的那伙人有关？”
　　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
　　比天降病毒更可怕！
　　天元二十四年发生的陨星降落，直到二十七年的二月荆州鄳县爆发，中间足足有三年时间。
　　两三年的时间里，单是依靠流民传播不可能，但若是有人偷盗陨石后，发现其病毒，故意散播到各地……
　　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就如同褚钰那样，所猜所想皆无依据。
　　只不过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可能性很大！
　　褚钰沉默片刻，慢条斯理地道：“极有可能。”
　　卫曦音不由定了定心神，“多谢先生将此事告知。”
　　褚钰：“女郎客气，钰也没有想到，女郎轻易就接受了这番说辞。”
　　这顿饭吃得可谓极为糟心。
　　盯着桌上已经凝固的鸡汤，卫曦音摇了摇头，早知道吃完饭再谈。
　　褚钰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跟着一起打量一桌凉透了的菜，“可惜都冷了，让人拿去热一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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