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君重义,臣轻利92
今日除夕宫宴, 圣上体贴臣子,让身有爵位或三品以上官员带家眷入宫饮宴, 受贵妃赐。
但是宫中连个太妃都没有, 贵妃又是男子之身, 不宜主持以女眷为主的宴席。
楚明瑱请华庭长公主前来主持。
华庭长公主身形修长, 臻首鹅颈, 一身华美宫装, 风韵不老。
驸马在她三十岁时过世,而后几年, 朝廷的风波都没断过,送走豺狼, 又来虎豹。
长公主为表示自身无心权位,在府中养了几名面首, 装作寻欢作乐,实则冷静自保。公主府门一关, 闲事向来不管,倒是楚氏皇族里活的最长、最舒服的。
对于皇帝的心思,华庭长公主年岁长,看得明白。
她坐上首席,懒懒地伸指逐一看过蔻丹,心里却想:“皇帝侄儿可是用足了心思,这么大的脸面都做,不消一年,那位贵妃的中宫之位就势在必得了。”
皇后不可轻易立,事关国本。但是皇帝现在就开始亲自铺路,甚至还请她这个名义上的长辈出面撑腰,显然就是非他不可了。
华庭长公主淡淡想:适逢皇帝扶持寒门,将与长安世家势力开战。他此举是在表现君王之爱,还是意在警告他们别打后宫的主意,尤其是别想左右皇权继承,再复现外戚之祸呢?
“长公主殿下越来越美丽了。”有人笑道,“瞧着这通身的气度。”
“这贡缎的料子,是江南的吧?”
能来参加宫宴的夫人,多半有诰命在身,皆是着华服,佩首饰,捧着这位美貌华贵的长公主。
陛下肯尊华庭长公主为长辈,哪怕她不问朝政,地位就是不一样。
朱阁楼台,衣香鬓影,难得命妇到的这么齐全,氛围也宽松。
宴饮过半,命妇之间除却该有的吉祥话,寒暄些长安流行风潮,就是在议论儿女亲事,夫君官途。
唯有一人在席间,如坐针毡。
华庭长公主侧眸看去,那被众命妇孤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正是燕家主母张氏。
贵妃居然连她也邀请来了。看似大度,实则更让她坐立不安。
参加宫宴的命妇见到这位曾经显赫,如今失势的燕家主母,唯恐避之不及。
她们生怕被她缠上,传到贵妃耳中,平白惹这位炙手可热的“燕贵妃”不喜。
长安没有秘密。关于燕相与家族闹翻的始末,命妇们都知晓一二。
最初闹出事的是燕侯,他先是图个新鲜美貌,把歌姬养作外室,歌姬生了孩子,他又懦弱怕家中悍妇,虽然把这对母子接回家中,却碍于张家势力,犹犹豫豫不认血脉,始终拖着,任由正室磋磨这对母子。
正室张氏管不住夫君裤裆,很是闹腾了一番。后面她看似原谅丈夫,把歌姬母子接回家,实则苛待折磨,百般打压,卡着庶子不给上族谱。最终那歌姬在一个雪夜离奇死亡,始终没名没分的庶子在燕家待不下去,才深夜逃出家族,追随燕王而去。
后来,燕知微以从龙之功拜相,官位坐的比谁都高,谁唤起他,不得恭恭敬敬称一句“燕相”?
他却从不肯与燕家往来。有人不长眼在他面前提起,甚至还说些有的没的孝道,赴宴的相爷的脸色当即就阴了。
紫袍宰相毫不给主人面子,拂袖,直接从宴席上走人,教那不知趣的官员颜面扫地。
最奇葩的是,燕家当年花式磋磨人时不懂得做人留一线,在燕相锦衣还乡,位极人臣时,那位仅蒙祖荫得了个闲职的燕侯爷竟不要脸皮到去相府认亲,试图摆出父子孝道,为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官职。
他甚至还说,他可以开祠堂,把燕相的名加到族谱里,再给他已死的生母名分,抬个贵妾。
如此施恩,当他稀罕。燕相当即就冷笑一声,拍案而起,令相府家丁将他轰了出去。
那一日燕老侯爷在相府外涨红着脸大骂逆子的模样,众人皆看了个清晰。
第二日,燕知微上奏皇帝,声称与燕家毫无关联,从此划清界限。
陛下对燕相是独一份的宠信。什么百善孝为先,他理都不爱理,燕知微上书什么,他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批准。
楚明瑱亲笔朱批,帮燕知微与燕家断绝的关系,谁也不敢再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父子孝道了。
想要以势压人,难道父子大的过君臣去?
燕老侯爷都已经失爵,被贬谪出京,这位张氏,家族受张皇后牵累,一蹶不振。燕家更是越发破落,全凭祈恩袭爵的燕小侯爷当个从五品,勉强支撑门庭。
反倒是与之反目的燕相,连叛乱的罪名都能被皇帝压下,御前伴驾,后宫侍寝,这气焰何等猖狂。
“张夫人,怎么不肯说话,是今日贵妃的安排不到位,还是觉得本宫冷待你了?”长公主终于纡尊降贵开口。
“不,不敢。”张氏昔日气焰何等嚣张,在长安的贵妇人里也是独一份的。
今日,她神色憔悴,唯唯诺诺,忙给公主赔礼,“是妾不知礼数,万万不敢冲撞长公主殿下与贵妃娘娘。”
形势比人强,她不敢不来,却又知道来了准没好事。但是当年做下的事情,还是让她咬碎了一口银牙,感觉到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