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方岛屿
扶摇直上:送你了。
海上雾屿:……多谢。
扶摇直上:你在哪儿?
这种关怀看上去太真挚了。
温雾屿缺爱,于是他的心微不可见地晃荡了一下,如同飞鸟掠过六根清净的水面,撩起轻微的涟漪。
但远远不够,很快又恢复平静。
温雾屿叹气。
海上雾屿:我没事。
温雾屿看着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心下一拧,随后干脆利落地收拾了自己流连忘返的情绪,迅速注销了自己的聊天账号。
用不着怅然若失,温雾屿想,我从来都不是个幸运的人,偶尔患得患失,这份意料之外的眷注,留着回味就好,或许别有一番滋味。
***
温雾屿自以为洒脱,他带着前程似锦的祝福,行李不多,几件衣服,一把竹扇,随意填了志愿,上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学校。他远离了温大仁,也认为自己摆脱了原生家庭的困扰。可是弹指一挥,十年时间,温雾屿创业,他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从欠了一屁股债到游刃有余的财富。成长了,心思稳了,却依旧没有摆脱来自所谓家庭的摆布。
温大仁一个电话,说自己快死了,让温雾屿回来奔丧。温雾屿没多想,他这几年跟温大仁关系缓和许多,各方面因素都有,主要还是因为温真宝太不成器了,所以温大仁只能把注意力分一点出来给温雾屿。
温雾屿偶尔过年会回家吃顿饭,虽然李秀娟和温真宝的态度依旧一言难尽,但是温雾屿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了,他对付这种跳脚的货色游刃有余。
基本能气死一半。
温大仁说是快死了,单看状态一时半会儿也咽不了气。他尿毒症,两个肾都坏了,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换肾。可是肾源紧缺,在正规渠道排队,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轮到他。
温大仁脑瓜子一转,他就打起了坏主意。
小儿子他舍不得,这主意自然就落到温雾屿头上了。
先把人骗回来,软硬兼施,就是想要温雾屿身上的肾,并且说辞特别好听。
“人都有两个肾,你少一个死不了,还能救你的老子!积了大德啊!”
温雾屿不听。
温大仁又说:“你给我一个肾,我把家财都给你!”
温雾屿没这么容易被洗脑,他也看不上这些钱,转身就走。温大仁当然没这么容易让他痛快,天天要死不活地找麻烦。温雾屿工作忙,一堆事情等着他。
但有些话,说者可能带了千八百个心眼,但被有心者听去了,也唯恐自己利益受损。
那一天暴雨,温大仁又寻死觅活地哭,非要见温雾屿。温雾屿打算直接跟他说明白了,于是开车前往君悦山庄。可车行至高架,时速八十公里,他突然发现刹车坏了。
温雾屿脸色一白,他只能保持镇静,但车速慢不下来,人再冷静也没用。一声震天动地的碰撞声,温雾屿随车在川流不息的高架桥上翻滚数圈。
车毁,差点人亡。
温雾屿其实不想醒的,他被困在了梦境中,周身黑暗如潮,没人打扰,似乎也不错。
温雾屿浑身都疼,他席地而坐,安安静静地等待迟了十年的死亡。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一道光,从头顶照射而下,亮了温雾屿的眼睛。
温雾屿抬头,看见一轮温暖的弯月。
“别死。”有一道声音轻轻柔柔地在温雾屿耳边说话。
那一种被他淡忘的关切再度席卷,温雾屿鼻尖一酸,他突然委屈了,“我好疼啊。”
第5章 南方岛屿
2022年,初春。
那场车祸后,温雾屿还是活下来了,但也留下不少后遗症。腿折了拼回去尚且能养一养,可是脑袋里有创伤直接影响视觉。
快瞎了,再怎么养也好不了。
温雾屿动过两次大手术,用他的话说,脑袋跟西瓜开瓢似的,想开就开。切开了再缝回去,头发刚长出来呢,一查指标不对,又要切。这回温雾屿不干了,他收拾好行李悄无声息地跑了。
要死就干脆利落得死,何必受这份罪。
不过人是跑了,可该跑去哪里,温雾屿不知道,他也没想好。
偌大的机场人来客往,没有一份热闹是独属于温雾屿的。他把自己相隔遥远,在坐在角落里,手中捏着竹扇把玩,没打开,指尖摩挲香囊。他带着墨镜,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儿,显得特别超脱凡俗。
也有煞风景的时候。
温雾屿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褚琛。他是温雾屿的大学同学,两人毕业后创业,中途曲曲折折,也把握住了时机,在风口起飞,现有一家规模不小的MCN机构,专门筛选、孵化网红。
工作量和工作压力都很大,创始人却要跑,褚琛一个头两个大,这两天满世界逮温雾屿。
“雾屿,”褚琛开门见山地问:“你在哪里?”
温雾屿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场景,他视野很糊,“机场。”
“你要去哪儿?”
温雾屿说不知道。
“别闹了,”褚琛劝说温雾屿:“有病咱就治病,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你别自暴自弃。”
“我不是自暴自弃,”温雾屿轻叹,他挺平和的,“我这几年很累,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好像什么都有了,摊开一看却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