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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道:“他必然早就准备好了。”
花无缺仍是闲散地道:“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小鱼儿什么话也没说,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菜碟都被震起一寸高,又稳稳落回桌面。
花无缺闭着眼睛,微笑道:“不用着急,小鱼儿,我会吃的。”
小鱼儿道:“我问过店家,从这里骑马到旧观音庙只要一个时辰。”
花无缺道:“嗯。”
小鱼儿道:“我们亥时出发。现在未时方至,我们还能歇息一下,用个晚膳,再作战斗的准备。”
花无缺坐到他身边来,却只点头,不再说话。
小鱼儿点的这一桌酒席,口味不是太重,花无缺吃得也顺口。他默默吃了两碗饭,就不再进食。
花无缺笑道:“这一桌酒席,还是有点多了。”
小鱼儿道:“我们晚上再接着吃,也无妨。”
花无缺拿过一只空碗,给自己沏了碗茶,一边喝一边道:“你今天不大一样了,小鱼儿。”
小鱼儿没好气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没听过这句话?”
花无缺微笑道:“谁说你要死了?”
小鱼儿道:“范犬良呗!”
花无缺手上不停倒茶,道:“何以见得?”
小鱼儿道:“他手上有荷霜,还有一百头凶神恶煞的大灰狼,我小鱼儿可没碰过这么危险的人物。却不知道狼爱不爱吃鱼。”
花无缺道:“狼不爱吃的。鱼腥味重,狼也要吃好肉,和人一样。”
小鱼儿幽幽道:“那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确实最适合去喂狼。”
花无缺笑道:“我想也是。”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却发现房里的茶壶好端端地放在橱柜上。从他们进房间开始,花无缺就在床上练功,小鱼儿则闷头吃东西。到现在,花无缺开始吃东西了,小鱼儿还坐在桌边。他们没有人去动那个茶壶,没人烧水,身边也没有茶叶。既然这样,那么刚才,花无缺喝的是什么?
小鱼儿猛地回头。
花无缺的碗里,的确是澄碧的液体,但是不是茶。而是包在酒席里一起送来的五斤上等竹叶青。
花无缺居然在喝酒!
小鱼儿伸手把他的酒碗夺过来,掷到地上,怒道:“你喝什么酒?你喝酒误事!”白瓷碗四分五裂,酒水洒了一地。
花无缺却镇定道:“喝酒壮胆。”
小鱼儿还在气头上,却被这个回答呛得一愣,沉默了半晌,道:“你害怕?”
花无缺点了点头,却相当洒脱地道:“焉有不怕的道理?”
小鱼儿不知道他是在说谎、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花无缺,是他见过最可怕的花无缺。刚出宫的“假仁假义”的移花宫少主,也比不上这个心思缜密,深藏不露,自己也无法勘破的花无缺。
小鱼儿瘫在凳子上,语气也软了下来,道:“花无缺,你是现在江湖中武功数一数二的高手,你还怕什么?”
花无缺默默注视着他,星眸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悲伤。
花无缺缓缓道:“我怕我的计划出差错。”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道:“什么计划?你怎么没同我说过?哪里会出差错?”
花无缺定定地看着他,道:“你。”
小鱼儿不明所以,但是他又打了个哈欠。
在这个瞬间,他意识到了。
他并不是真的困。这股没由来的困劲,是在不久之前突然涌上来的。
小鱼儿拍案想起而未能起来,惊道:“你给我下了药!”
花无缺叹道:“是给酒席下了药。”
小鱼儿眼皮已经要合上,却勉强支撑道:“什么时候?”
花无缺道:“在路上。”
小鱼儿道:“你……你也吃了……为何……”
花无缺没有回答,眼神看向地上碎裂的瓷碗。
花无缺下的是最普通的迷药。按小鱼儿的体质,昏睡半天就会醒来。
而这迷药的解药,就在小鱼儿不敢喝,花无缺却豪饮三碗的竹叶青中。
小鱼儿感觉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他却没有摔到地上,想必是花无缺扶住了他。
小鱼儿喃喃道:“花无缺,为何,花无缺?”
他在昏过去前,听到花无缺长长叹息。
花无缺抱着他,轻声道:“小鱼儿,你会明白的。”
35 ☪ 花前月下
◎花前月下影成双,痴情堪比日月长。◎
常言道:“家贼难防”,小鱼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没有理由去防花无缺。毕竟花无缺是他唯一在世的血亲,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孪生兄弟。从他们交好以来,他都对他关心备至。
所以,即使聪明如小鱼儿,也不会想到花无缺会在酒席里下迷药,又独自喝下解药,任由他昏迷不醒。
模模糊糊间,小鱼儿听到有人说话,是个轻柔的中年女人声音,有些关中话的口音。
女人道:“施主,这计划再无更改?”
答话的人是花无缺,只听他肃然道:“我心已决,只请师傅照顾好舍弟。”
女人沉默,缓缓道:“那是自然。公子之托,贫尼必当尽心尽力。”
另一边有个男人道:“知慧慈悲心肠,见不得你骨肉至亲从此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