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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门口时,白衣少年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说书先生桌上,低声道:“舍弟多有打扰,还请海涵,务必莫把他胡诌乱扯的笑话当真。”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他也纵身涌入人群。
“哎,方才那就是花无缺花公子了吧!”
“说什么呢,人家姓江,已经是江无缺了!”
“瞧他那做派,怪不得是‘无缺公子’啊……”
收了意外之财的说书先生收了摊,坐进店里,破例要了一碟好酒三个菜。
他一边品着酒,一边回味着方才江小鱼和花无缺的真人真容,和评书里说的模样怎么同而不同。而那场决斗的结局,也已经不用他再明说了。
花无缺不久就追上了小鱼儿,倒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出多少,而是他知道小鱼儿跑不远,必定要等着他来找。那黑衣少年正躲在道旁的柳树边,不知从哪捡了根狗尾草叼在嘴里,抱臂看着来往的行人。他看到花无缺来了,还要故意装作没看见似的,把头一扭。
花无缺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不露,聚内力无声无息地走了过去,绕到小鱼儿背后,轻轻一点他的肩膀。小鱼儿似乎被吓得不轻一样,一蹦三丈高,吐了嘴里的狗尾草。
他转过头来,拿腔拿调道:“哎哟,原来是移花宫少主花无缺花公子大驾光临……”
花无缺连看他都不用看,摸出一包碎银子塞到小鱼儿手中,道:“刚才午饭没吃饱吧?谁叫你多嘴多舌,自找麻烦。这过了午饭的点,酒楼没什么新鲜的菜了。你想吃的话,最好去茶楼。”
因为没吃饱,所以变着样子发脾气。这样幼稚的心事被识破,凡是常人都会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小鱼儿就是小鱼儿——毕竟他是小鱼儿!只见小鱼儿面不改色收下了银子,草草点过一遍数目之后,瞬间喜笑颜开。他有些过分热情地转头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也给你带回来。”
花无缺侧过头想了一阵,道:“如果有不错的杭州小点,也给我买两三个回来。”
小鱼儿深深弯腰作个揖,不知从哪学了一嘴北方小书童的腔调,道:“杭州小点……杭州小点,小的才学浅薄,可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正宗的杭帮点心。还请花公子指教。”
花无缺也耐心地陪他玩,浅浅笑道:“名字里有花儿的,多半就是苏杭那边的点心,比如说梅花糕、海棠糕之类。我不爱吃太甜的,你买的时候注意下是什么馅儿。倘若没有,那你拣你爱吃的买便是。”
小鱼儿喜道:“诶,得嘞!”
他珍惜地捧着那包碎银子,微微屈膝借力,几下就跳到街对面的屋檐上,还对着花无缺招手,笑得爽朗之至。
过不了多久,小鱼儿便背着一个小布包开心地蹦着回来了。他一见花无缺就道:“他那里什么都有。”他便如数家珍地报过他都买了什么。半斤薄荷绿豆糕,十个梅花糕,四两玫瑰饼……听上去就已经是一家小茶楼所有的存货。
花无缺不禁担心那家茶楼老板是不是被小鱼儿诈了一笔,道:“这吃得完吗?”
小鱼儿已经从那布兜里掏出两块白面碧绿心的绿豆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他想要回答花无缺的问题,只是他塞了满嘴的点心,说话不清不楚,被花无缺盯着咽下去,才缓缓道:“我们……反正这两天都在武昌,可以顺路去龟山看看鬼丫头和万大叔、燕伯伯嘛。吃不完就送给他们呗。苏樱一定喜欢这甜腻腻的精细点心。”
花无缺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是我疏忽了。你变细心了,小鱼儿。”
小鱼儿看上去有些受宠若惊,又深深作一个揖,捏着嗓子道:“不敢不敢。和花大公子一起呆久了,就是再粗野的人也得多几个心眼。”
说着,他殷勤地掏出用纸包好的几块糕点,递给花无缺,又凑近了问道:“花公子是想就在这吃呢,还是就着好茶好酒,慢慢吃?”
仿佛为了显示他的准备周全,小鱼儿在包裹里掏掏,又翻出一张茶饼来,在花无缺眼前晃晃。
花无缺从小深谙茶道,自然能一眼看出那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他眼睛一眯,狐疑道:“你难道把那些钱都花完了?”
小鱼儿立马把手里的点心都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碎屑,像护食的狗一样把背上的包裹拉到胸前抱着。他警惕地看着花无缺,嘟囔道:“我寻思着,像花大公子这么有钱的大侠,怎么也得给小的一点跑腿费吧。谁知,公子提都没提起,小的只能自作主张,把那一点找的零钱也算作辛苦费了。花公子啊花公子,没想到你是这样吝啬的……”
花无缺忍着笑道:“那钱是铁姑娘的。”
小鱼儿听到这名字,免不了一慌神;花无缺便伸手去夺那包裹。
小鱼儿急道:“那那那——那也与我无关!谁叫你,生活那个那个……”
花无缺动作不停,嘴上依然从容道:“我身为移花少主,路费盘缠也好,自己的花销也好,都是从移花宫拿的。现在移花宫宫主是铁姑娘,那些财宝都成了她的。你把钱都花去了,她又怎么办。”
小鱼儿一边跳脚不让他拿,一边寻找适合的词汇,生怕花无缺抢了他的话头。躲了半天,他不得不要跳到树上去了,这才大声嚷道:“你花无缺生活奢……奢靡惯了,花钱如流水!我这小小的几两碎银子,也算不得什么吧?罢了罢了,我江小鱼生活一向清贫节俭,也不稀罕你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