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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心兰秀眼一眨,略一点查,道:“人差不多齐了,我们进去吧。”
慕容九笑道:“这几年以来,铁姑娘是越来越有运筹帷幄、统率一方的大侠风范了。”
铁心兰抿嘴笑道:“哪里,只是事在人为罢了。今天是小鱼儿和花无缺的大喜之日,我身为他们认识最久的好友,应当出一份力才是。再说,我也曾唤过花无缺一声‘大哥’。兄长之事,焉有妹子不管不顾的道理?”
苏樱嗤道:“打那么多官腔,有什么用呢?”
铁心兰香了一香怀里的顾倾城,大笑道:“好,我说实话!因为这两个懒鬼什么事都不愿意管,若不是有我催着,他们只怕连礼都不愿意成,酒都不愿意请呢!”
小仙女拍掌道:“妙极妙极,这正是我想的!我就说,他们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不仅要公开成礼,还要请我们吃婚宴!”
众人嬉笑着走进船舱。宽敞的舱中,两张圆桌占了主位,前面留出了一块地方给新人成礼。理论上,拜堂后新人就该进洞房。可是,仔细想来,对小鱼儿和花无缺来说,早早进洞房,根本比不上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吃饭、谈天说地。
江玉郎和慕容紫芝夫妇正缩手缩脚地安坐在次席,只因燕南天、万春流、折玉枝和朱槿四人正在上席饮茶。准确来说,是乖顺的朱槿在给三位长辈不停奉茶,而折玉枝让她也坐下休息,朱槿摇着头不答应。
这些人相遇,不免又是一阵寒暄。朱槿自我介绍时,只说自己是江家兄弟的“表妹”,脸涨得比衣衫还红,倒是有几分像五六年前的“顾小妹”。
慕容九左顾右盼,好奇道:“云舒和不换呢?”
慕容紫芝叹了口气,笑道:“不换的懒脾气,小姐您是知道的。他现在正在楼上看书睡觉呢。云舒好玩,和他大爹爹下了半晌的棋,现在又不知道疯哪去了……”
只听她脚边有个委屈的小声音,道:“嬢嬢,我在这里啊。你勿要冤枉我。”
江云舒穿着一身新衣,盘腿坐在桌子旁边,手上捏着两个小陀螺,正抬着头,用他那大眼睛有些无辜地看着慕容紫芝。即使他并非亲生,但是他这脾性像极了谁,大家都心照不宣。
小仙女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眯眼笑道:“你小子,这口苏州片是和谁学的呀?”
江云舒道:“阿妈。”
小仙女奇道:“咦,你有阿妈?阿妈是你的什么人呐?”
江云舒道:“我不晓得阿妈叫什么,只是爹爹都叫她‘画姑娘’。”
说曹操曹操到,一身新杭罗鲜绿衣的江画端着酒从楼上下来,万福道:“诸位久等了,奴是江家的丫头,贱名一个画字。诸位有什么要的求的,唤一声‘画姑娘’,奴就来了。”
江画虽然年纪已经有三十五六,面对这些小辈又自带着长姐一般的亲和力。她言辞举止都有佣人的谦卑,可是在燕南天、折玉枝等人面前又显得不卑不亢。见到的人都不禁要赞一声,不愧是当初翩翩浊世佳公子江枫的丫鬟。
在小鱼儿与花无缺离府办事时,江云舒自然就交由江舟和江画教养。因此,江云舒好动好玩是一码事,至少不是真的像小时候的小鱼儿那样,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每个桌上都摆了十坛酒,寓意大约是十全十美。其中五坛是“邀明月”,五坛是“祝东风”。江画指挥着一些厨子仆人,有条不紊地把菜端上来。
和生香园的年夜饭比起来,今日的酒席算不得什么。虽然菜式丰富,照顾了一桌人天南地北的口味,但是没什么硬菜,偏偏都很下酒——主人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在上完菜后,江画又在门口行了个礼,带着其他的打杂乘船离开。客人看到这场景,就明白是要开宴了。于是大家各入各座,各抱各娃,严阵以待。
此时,窗外夕阳无限,晚霞满天。游船在波涛中微微晃动,晚风拂柳,隐隐传来渔女的歌声。
“荷叶笼头学道情,花妆那似妾妆清。双双头白犹交颈,翻笑鸳鸯不老成——”
花无缺撩起楼梯口的门帘,笑道:“诸位久等。”
他缓步走到船舱前部,整了整衣冠,对客人轻轻作了个揖,便有些拘谨地站好了。
花无缺温润如玉、清雅绝尘,不需要多余的装饰,穿白衣就正合适。除开嘴多的小鱼儿和喝醉了逮着人就骂的苏樱,没人编排过他一身白就是“披麻戴孝”云云。
今日,花无缺却破天荒地穿了青绿的宽袖道袍,更是显得他如同青竹一支,风度翩翩。他头上虽然没戴方巾,却簪了一朵不知名的红花,配上身上的斜披红缎,其色之艳,配上素雅的衣服和白皙的面容,让人眼前一亮。
慕容九道:“还有一个新郎倌呢?”
苏樱在帘子后咯咯笑道:“你问新娘子啊?”
小鱼儿还没露脸,大家却先听得他恼道:“鬼丫头!”
苏樱伸出一只手,撩起帘子,推着一个戴着红盖头的男子走了出来,一边不住笑着。那青年着一身端正的正红礼服,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听他又气又羞地念叨苏樱,便知道:如果这不是小鱼儿,就再无其他的人选了。
小鱼儿虽不是入流高官,按理不得穿红色衣服,但是在这茫茫太湖上一艘满载江湖侠士的画舫中——又有谁在乎呢?
小鱼儿几乎要被推到花无缺身上之时,他才费劲地把苏樱攘开。只是背后的力道一撤,什么都看不见的小鱼儿往前就栽。还好花无缺及时出手,牢牢地扶住了小鱼儿的双臂,温言道:“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