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分道
“凡间尚有忘年之交,你与你结拜,皆因你脾性同我相投,乃是你我二人之事,何必拘泥?”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但人参果不如免了,已经吃过两个了。”
而且也不太好吃,悟空默默补上。
“不过吃了今日人参果会上一个罢了,至于日前那一个,”镇元子下一句话好似平地起惊雷,“悟空,想来你不知,你师父五百多年前曾向我讨过三个果子。”
镇元子回想彼时,他虽觉得这话不像菩提的性子,但只当好友说笑;何况后来那人去得干脆。竟是日前得了清风明月禀报,方才恍然大悟。
悟空知道堂堂地仙之祖不至于拿这种话框他,可倘若如今叫他领会这一句话的意思,他竟领会不出。
镇元子却定叫他领会:“正是你们师兄弟日前吃下那三个。”
“你若有心谢他,在西行路上多领会民生艰难,也不枉他替你周全这一回。”
悟空思绪忽有些飘远了。
相同的话,叫他记起去年离了新拜的师父去龙宫喝茶,回程去看那个由年里转世的孩童时,那孩子只是躲在竹篱后,又害怕又好奇地打量。倒是那位老人,幼时曾由自己一笔一画教着写字的牧童,苦口婆心劝他:
“您是天上仙官,自然不懂我们平民百姓的苦痛。您或许觉得我们怕您是以貌取人,可我们肉体凡胎,任凭碰上一位有你一般本事又比你凶残的,我们又有几条命活?”
“幼时我便知您善恶分明,不得有瑕,但世事难周全。”
“那位长老心慈面软,他既救了您出山,您又何必容不得他大着胆子说教您几句?”
悟空说不出彼时的心绪。
他好像没有丝毫恼怒,反倒欣慰于当初还要自己教道理的孩子长成这般。又慨叹于岁月荏苒,那个牧童绝不会这般循规蹈矩地同自己说话。又叹自己眨眼间的年岁,却以足够旁人走一遭。
但悟空彼时对于那些话,却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不想如今,那些话却又只字不漏地浮了上来。
相随着的,还有幼时那人曾说过的话。
他说:“众人爱己,便觉得爱人是累人的事,待日后发觉长久地爱己除了虚长年岁别无他用,你的师兄们就明白了。你师兄们现在的心境,你日后也会明白的。”
自己彼时争辩日后才不会这般,但其实,他已经变成那般模样了。从在花果山称王称霸便变了;或许再早些,在他炫耀变化之功前便已经变了。
只是那人,从来没有对他们的这些变化苛求过。
悟空从回忆里拔出心神,没有看镇元子。他看着天上的明月,音色泛凉:“多谢,我日后会谨记的。”
第26章 分道
相较于先前一直在途中奔波,五庄观救活人参果树后这一段着实算少有的安稳日子。但时日一久,年轻的法师便忍不住焦忧取经大业,叫了三个徒弟要继续赶路。
镇元子送几人出门,临别叫住悟空:“我知你不爱求仙问卜,但还是送你一卦——便是善事,也不要急躁才好。”
“多谢贤兄!”悟空拱手告辞。
然后在几日后的白虎岭,看见妖精幻化成的妙龄女子时,干脆利落一棍子打杀了白骨精,
的化身。
三藏要来扯悟空的手尚且只伸出了一半,悟净要劝师父的口尚未张开,八戒刚嗅完挎在胳膊肘上的篮子的香气抬起头。
顷刻之间,先前浅笑吟吟同三人说最爱斋僧的少女已倒在地上,鬓间插着的不知名字的山野鲜花已染上猩红,额间血流不尽。
三藏倒抽了一口冷气:“悟空!你一年前既亲口同我认了错,如今为何又加行凶,伤人性命!”
悟空尚未因为打死一个寻常妖精而过多在意,只辩解道:“师父,这女子乃是妖精。不信你且看她带的素食,都是些什么变化。”
三藏闻言看向八戒拎着的篮子,悟净八戒一同低下头,看见篮中乱动的□□长蛆。
惊得天蓬干出了卷帘旧事,只将那一篮子先前的面筋馒头,在地上摔了个干干净净。那几只□□落在地上,晕了几晕,然后聒噪着跳开了,路过三藏裾畔时,法师提起袈裟后退了两步。
误会解清,皆大欢喜,悟空只当事情这般过去,转身去拿摘来的果子。
然后听见二师弟气愤唆嘴道:“师父,这女子只懵懵懂懂挨了一棒就亡了,哪里会是什么妖精?只怕是师兄怕你念那咒,使了障眼法来哄你。”
悟空没来得及转回身。
他只觉一个头疼,便跌在那满枝熟透的果子中。
果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戴金箍的人闭着眼抱着头慌忙哀求:“师父,别念!有话好说。”
“无话可说。”三藏的肩膀因恼怒尚在起伏,“似你这等穷凶极恶之徒,参什么禅念什么经?取经又有何用?我只当从无你这个徒弟,你回去吧!”
原将此事作平常的心一抖,悟空下意识仰头看向身前人,全然忘了头脑尚在昏疼,一骨碌爬起身在三藏面前跪下:“师父,昔日幸得菩萨指点,又蒙师父救我出山,大恩未报,怎敢离去?”
之后不知说了多少软语,眼底含泪,道不尽的凄惨。
三藏极少见他这样,生出不忍:“罢了,只饶你这一次,决不可再犯。”
然后在四人行不过三里处,又见悟空抡圆铁棒,一棍子打杀了来寻那妙龄女子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