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579
引玉嫌手上那血又脏又臭,把手伸得老远,勉勉强强吹出一口气,吹开了手上的血迹,才说:“从未见过如此肮脏之人,牠堕魔堕得真是彻底。”
“牠念太杂,执太深。”莲升看向引玉。
引玉双手已经重归干净,却还直直伸着,皱眉说:“但牠重塑肉/身做什么,丢都丢了,是知道丢了肉/身会自断修途,又会境界大跌,后悔了?”
“多半是了。”莲升抓住引玉的手,往她指腹上一抹,蹭上些许寡淡莲香,说:“牠是不敢回慧水赤山的,如今有塔刹作隔,劫雷还不算多。牠一旦回去,劫雷布天盖地,到时候不光牠,整片慧水赤山都会覆灭。”
由灵命造就的祸端,本就能毁天灭地,牠的劫自然也是。
被莲升一抹,引玉才觉得自己这双手彻底干净了,抽手说:“但我不明白,牠的境界怎么会跌成这样。”
“不清楚。”莲升摇头。
引玉见莲升脸上干净,也就舒心了许多。她低头闻了指尖莲香,转而朝莲升眉心碰去,说:“灵台还难受么。”
“有一些。”莲升心中怫郁,“那朵金莲在被吃。”
“去观喜镇。”引玉毫不犹豫。
“不,先回医院。”莲升不急于此时,“就算灵命不是为了声东击西,也得回去看看。”
也在理,引玉留的墨再厉害,也未必能抵挡万劫。
再说,如今还不清楚那吃金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
回到医院,两人纷纷往病房赶,引玉特地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停在门外。
屋里有说话声。
病房里没有别人,要有人说话,那就只能是耳报神和吕倍诚。
吕倍诚此人当真奇怪,他早几年误入歧途,沾染一身鬼气,脾性是一等一的怪,可在回叡城之后,竟变得老成持重,好像久经风霜,戒骄戒躁了。
引玉可不信,一个人的脾性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寻常人再变也会和从前有几分相像,这人却从“根”上就变了。
诵图谶能保命还说得过去,但吕倍诚如果真想帮吕家,就不该回去,他养鬼造就的业障,只会令吕家更加惨淡。
另外,吕倍诚回吕家后,可不光诵了图谶,还扶乩招鬼上身。他招到的可是灵命残余的一念,那一念浸满邪气,岂容得没点道行的他安然无恙?
种种怪事堆叠在一起,所以莲升特地留他。
“你是邬冷松。”耳报神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门外,引玉微愣,忙不迭看向莲升。她猜到,吕倍诚的壳子里应该是藏了别人,也发现了这人和耳报神的异样,却不曾将他和邬冷松联系在一起。
算下时日,邬冷松要是正常轮回,早该将三世全部过完了,如果真是他,那他的阴寿,算得上和云孃不相上下。
莲升不动声色,早在她出声留下吕倍诚的时候,便料到此事并不简单,这“吕倍诚”明显是怕她和引玉的。
良久,“吕倍诚”才应声:“又见面了。”
他此番开口,话音已不同于原先,变得老气横秋,且还是死气沉沉的。
这才是邬冷松的声音!
耳报神默了,平日它再挑剔,再阴阳怪气,说话也还算轻快,哪像现在,竟连话也不愿多说。
“我倒是没料到,还能再见到你。”邬冷松沉声,“你去了哪里,这些年你不在邬家,是给别家当家仙去了?”
耳报神不是隐忍的性子,当即火冒三丈,只可惜它的嗓音太过稚嫩,连气势都矮他人一截。它愤愤地说:“我去哪里干你什么事,再说,我可从未愿意当什么家仙,你听着倒好像很乐意做这等事,当时怎么不把自己的魂灌进木头里呢?”
“我怕是有心也无力。”邬冷松好像不知悔改,“做樟柳神,得是用干净的小孩儿,而就属你的命格最适宜。”
“你毁我也就毁了,你知道你害得多少人身陷水火么?你将他们骗得好惨啊,整座观喜镇都被你毁了。”耳报神尖声斥责。
这回沉默的竟成了邬冷松,邬冷松过了一阵才说:“我知道,我后来也曾到过观喜镇。”
“那你也不知道要叫他们清醒,你旁观得倒是轻松,草草一眼,压根没将别人的苦痛看在心里!”耳报神咬牙切齿,“我看你如今也不像是会悔过的,你跟着五门过来,是想拿别人的苦难作乐?”
“我不是,我想过唤醒他们,但……他们好像乐在其中,我别无他法。再说,如果让他们知道那些都是假象,我必会被他们手刃。”邬冷松说得自然无比,明明是知错,却不愿改。
“懦夫,你可真会给自己找理由啊!”耳报神扯起嗓,“你从他们手里讨要我的时候,可不曾这么怯弱,是因为我的命不算命,旁人的命不算命,只有你的才算么!”
邬冷松道了一声“抱歉”,沉稳到好像置身事外,毫无感情。
他哑声:“观喜镇的救护车和警车,是我叫过去的,我心知有错,所以这些年一直不敢转生。”
耳报神一瞬就猜到邬冷松的担忧,正如后来那个恳求莲升不要将自己送入两际海的鬼一样。它讥讽道:“你是怕投胎变成牲畜,和旁人鸡鸭互啄?邬冷松,观喜镇的人因为你,下辈子可是连蚊蝇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