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顾惜花原本就不喜女人群集之地，正想借此离开，当视线落在元栀莹白如玉的手腕，又顺着手腕定在宣纸上，移了半步的脚又收回，定睛去看。
不过盏茶时间，一篇洋洋洒洒的《将进酒》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其实元栀会背的诗词赋并不多，只是这一篇记得尤为清晰，前些年和元晋舟打赌，便被迫抄了数遍将敬酒，直到她闭着眼都能倒背如流。
劲瘦有力的瘦金体，不似长安时兴的簪花小楷端正娟秀，不似书香世家所喜的行楷缠绵缱绻。一笔一画间干净利落，有如利刃，锋芒毕露，如元栀此人一般无二。
顾惜花抬眸望向眼前的女子，正落入她笑意盈盈的双目，在一片珠翠中，只有元栀并未多着缀饰，清新出尘。
他想，字如其人。
第16章
身侧有人起哄：“顾公子，不如来评判一二。”
顾惜花颔首，望了元栀一眼，旋即道：“姑娘你好，在下顾惜花。”
说罢，他神色一定，好半晌才正色道：“笔酣墨饱，行云流水，笔势雄奇，姿态横生。一笔一画间平生剑拔弩张之感，确系好字。”
众人震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这是从顾惜花口中出来的评语？还是对长安皆知胸无点墨蛮横无理的元栀的评语？
那周瑶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惊讶得更是连说话都忘记。
她磕磕巴巴道：“你……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若是从前的元栀，确实不擅诗书文墨，如今虽也不敢说满腔墨水，但起码在三天两头的被罚抄中，练就了一手好字。
周瑶有些懵，面前的女子竟写得出那样好看的字？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她分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却又清晰地知道，她们一定在说‘周瑶自不量力。’
她抿唇，抬眸却又对上元栀戏谑打量的目光。
元栀定定地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馒头朱钗，忽然道：“周姑娘，你发髻上的珍珠钗子似成色有异，上等南珠圆润饱满，光泽细腻，你这……”
一言引发哄堂大笑。
她顿时崩溃。
有侍女来寻众人，说是午膳即将开席，请众人移步花厅。
周遭人渐渐散去，只留着周瑶一人在原地呆愣，唐宛秋有些厌弃，周瑶每每生事却得不到效果，简直无用！索性提步离开。
元蔷见状，低声在周瑶耳侧道：“瑶瑶，事已至此，咱们已受此奇耻大辱，别再同元栀闹了，如今，口舌上你落入下风，写字又比不过，难道你还想打她吗？算了，瑶瑶，你闹不过她的。”说罢，又给周瑶一个隐晦的目光。干脆利落地跟着走。
元栀落在最后，周瑶恨恨地刮了她一眼。
都是她，害得她如此狼狈！
就在元栀即将走出书廊的瞬间，元栀只觉得腰间一紧，脸色骤变，回头看，周瑶崩溃狰狞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元栀，都是你！”周瑶咬牙切齿道，扬起手中的砚台，直直地就向着元栀身上砸。
元栀眼神一凛，伸手捏紧周瑶的手，砚台上的墨点四处飞溅，两人的衣衫上沾满墨水，手腕一折，砚台直直飞了出去，应声碎裂。
“你疯了！这里可是灵山！”元栀惊叱道。
眼前这个女人宛如失心疯一般，不顾所有，一手抱紧元栀的腰，另一手挥着拳头砸向元栀。
她已经许久未曾出手伤人，上一次还是在云景楼时不慎上了谢晦。那时她还被凤玄歌救了一遭。
思绪回笼，元栀环绕四周见四下无人，不再隐忍，索性一脚蹬开。
她不明白，周瑶的脑子和元蔷一般无二，明知在武力上打不过她却非要动粗，难道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周瑶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元栀的对手，元栀也没怎么出手，只是在闪避时，任由周瑶胡乱出拳挥砸，反倒是她自己伤了自己。
眼见她不依不饶，元栀也有些不耐烦，在周瑶的巴掌下来时，用足了力气，一脚踹在周瑶的肚子上。
周瑶这回疼得小脸抽搐，只觉得腹部疼痛无比，整个人在地上翻滚蠕动，元栀蹲在一侧，声音冷淡：“你说你，如何想到与我打架？”
元栀冷笑道：“自不量力，我且不与你浪费时间。”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正准备转身离开，刚一转身，整个人直直地撞在一根朱红色大柱上，疼痛剧烈，鼻尖酸痛蔓延，一张精致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元栀下意识蹲下身捂住鼻子，眼角泛着酸涩的泪意。
千躲万躲，没躲开柱子。
鼻尖鲜血汩汩，腥味蔓延。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大胆！何人敢在灵山杏园放肆？！”
元栀暗道不妙，回头看，是一个年纪约四五十的女人，看衣着，大抵也是有些分量的人物在。
周瑶颤颤巍巍地起身，刚想开口哭诉，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满含哭腔的声音。
元栀胡乱擦了擦鼻底的鲜血，一张小脸满是墨迹与血点，杏目噙满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娇声啜泣道：“姑姑，还请姑姑为我做主。”
第17章
问月轩。
元栀跪在地上，悄悄抬眸望向坐在高位的女人。
女人眉眼疏离清冷，狭长双凤目缱绻多情，额尖一点朱砂红与眼尾的绯色相得益彰。茜红色绣青鸾衔枝蜀锦长裙格外华丽，便是裙角都绣着滚金线的如意纹，发间一只鸾凤含珠纯金步摇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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