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接着附和,“沉啊,快沉啊!”
孟娘子却压根没想演戏,孟鹤山的不服管教已经令她疲倦厌恶至极,况且比起孟家利益,区区一个孟鹤山,她倒还真不在乎。
尤其是,孟鹤山已非清白之躯,脾气还不好。
钱锦绣定是再也看不上他。
既是如此,他便毫无价值。那些百姓说得没错,他活着,就是孟家的耻辱。
孟娘子把手一挥,“下水,沉塘。”
“是。”
身后的两个仆妇应下,立刻动手。
她们将猪笼打开,往里面塞进去几块大石头,然后,再度关上笼子。
两人抬起笼子,走到神女湖的桥上正中央,用力将笼子抛入神女湖中。
瞬间,人声鼎沸,竟然真抛了!
一些女人叫骂着好,这种不洁身自好的男子就该浸猪笼,大快人心。
也有一些女人痛心疾首,这么漂亮的男人,死了多可惜,给她做做小妾还是可以的,她不嫌弃。
而有些男子则看得满心悲伤,为他悲惨的命运流泪,却只遭到女人们的嘲讽,“哭什么哭?为这种男人哭,我看你是也想玩玩红杏出墙?那你可要看清楚,孟鹤山就是淫夫们的下场。”
* * * * * *
初七手脚皆被绑住,动弹不得。他被抛入水中后,耳鼻立刻进水,又闷又呛。
余宁城已入秋。
秋天的湖水,冰冷刺骨。
他的眼中却浮现出春的景象。
双鹅村的海棠开得红粉一片,他和赵桑语在林间散步,身后跟着赵小黄,等到海棠花谢后,又多了只赵小鹅。
他真想,永远和她这么走下去。
都说人在死前会像看走马灯一般飞快看完自己的一生。
流转在他眼前之人,全是赵桑语。
她撒谎时的心虚,得意时的偷笑。
他们在芦苇荡中亲吻,芦花飞到口中,有种淡淡的苦味。
所有细节都无比清晰。
初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湖水继续浸漫,窒息猛烈袭来。
他的脑海中,无数画面拼命涌入,空白一片的记忆和湖水一样,争先恐后将他填满。
体内空气终于耗尽,他逐渐失去意识,望着上方的光亮,渐渐沉去。
明亮中,忽然一团阴影向他游来。
赵桑语猛烈拉扯笼子,扯不开。她掏出匕首,割开捆住猪笼盖子的麻绳,将初七拽出来。
初七已陷入昏迷,毫无反应。
赵桑语扯开他嘴里的布团,吻上去,给他渡气。
没有反应。
她心中慌乱,再次给他渡气。
别死,不要死。
她可以接受分离,也可以接受永不见他,可是她从没想过初七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世间。
仅仅是分开,无论多遥远,她总觉得,他一定会在某个角落过着自己的生活,虽然无法见面,心中却并绝望,依旧有牵挂与安慰。
可是死了,他就再也不存在了。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个人的痕迹。
连念想都无法拥有。
一想到这些,她就难过得无法自拔。
赵桑语的眼泪融入湖水中。
她再次给他渡气。
咕噜咕噜咕噜——
初七嘴里呛出一串泡泡,缓缓挣开眼睛。
赵桑语大喜过望,连忙割开绑住他手脚的绳子,拉着他,往上游去。
可是没游几下,赵桑语逐渐力竭,她到达了极限。
在她看到初七被抛进湖中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冲上桥,跳进了水中。
这几天,一直很平静。所有人都会觉得,碰上孟家和钱锦绣,赵桑语绝对不敢再生事,恐怕早就躲在家里收拾行囊,准备跑路会村。
因此,孟家的人根本想不到,赵桑语会半路杀出来,还会直接跳进水里。
秋天的湖水,跳进去容易抽筋丢掉性命,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湖水呛进鼻腔,肺里的氧气也消耗殆尽。
赵桑语甩开初七的手。
她冲初七笑笑,指指湖面透过来的日光。
缓缓沉落。
* * * * * *
岸上,钱锦绣闻讯赶来,冲上桥便拽住孟娘子,急道:“孟鹤山呢?听说你将他沉塘,人呢?他人在哪儿!”
孟娘子被钱锦绣的怒火吓到,这女人怎么回事?不贞不洁的男人,自古以来就要沉塘。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保住钱家颜面,取悦她钱锦绣。
可是,为何钱锦绣看上去如此愤怒?
难不成,她还真是对孟鹤山动了真心?
钱锦绣疯吼道:“我问你孟鹤山人呢?”
孟娘子吓得发抖,慌忙指指湖面。
湖面波光粼粼,残损的老荷叶在秋风中微微摇摆,一派宁静秋景。
钱锦绣心脏猛烈跳动,孟鹤山……难道孟鹤山已经被沉了下去?
不要啊,他不能死。
她不准他死。
第72章
初七慢慢睁开眼, 头顶上,银朱色的床幔极轻极薄,被微风吹得缓缓飞舞。他隐隐约约闻到股白檀香, 寻着淡淡的烟雾望去, 源头是床边矮桌上的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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