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32
我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下午六点时分,行将到来的黑夜迈出了点脚步,用微凉的空气提醒她的到来。我跑着,不久后跑到了河畔,冷风肃肃从我耳畔呼啸而过,听起来像绝望的呼喊。不,我不会回头。你有本事跟上来,你愿意的话,瞧一瞧我怎么跑进那个人的怀里。
比身影先到来的是许久未曾听过的琴声,我确信是顺着易北河而来的。没记错的话,这旋律是我们分开时他吹奏的那曲暗含太多意味的“小路”。你听,很美是吗?但也很忧伤,但不及你。你离开我吧,现在我不想看到你。
在距离萨连科还有五六米时,我停下了奔跑,想要更多地欣赏他一些,在这逐渐走向他的过程中,每一步都值得铭记。他多挺拔,面向易北河,像一棵孤傲的冷杉。可他面色多温柔,和煦,是高加索悬沉的夕阳。别停,继续吹,这是你为我吹的。萨连科,我的罗曼。你让我看不见所有、看不见一切吧,你是我的那只短毛狸花猫。
我站到了他身边,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你还好吗?”他问。
“很好。”
“都办妥当了?”
“没什么不妥当的。”
“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有责任、有束缚。”
“无所谓。”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讶异地看向我,问:“你哭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很爱哭的。”我擦掉眼泪,站直身体,朝易北河伸了个懒腰。不,其实我并不爱哭,甚至对世界淡漠。可所有的温情随萨连科一同回到了我的心里,所以我变得柔软了,柔软之后就容易流泪,这一点想必你们都不陌生。
夜色一点一点落了下来,岑寂的苍穹上挂满了闪烁的星辰,月亮东升,倾泄一道道光芒在我悸动的心上。河边的椴树随风作响,偶尔有鱼跳出河面,画出一圈圈向外扩散的圆。他沉默地从后靠近,双手便环住我的腰,将下巴自后隔在了我的肩上。
我们的目光看在远处同一个点,一个遥远的、若隐若现的未来。
他突然略带羞涩地笑了。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松脂的味道,他的身上重新散发了此种味道,也许是因为他谈论到了往昔,“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
声音浅浅的,就如月色下稀薄的树影,摇晃,摇晃。我们衣角在风里缠绕。
“你看起来很快乐,却很忧伤,单纯而又矛盾,让人着迷。当你看向一个人时,你眼里有他,当你望向别处时,你又会完全忘了他。可也许是幻觉,在你眼里,我总能看到我的身影。哪怕有时候只是一道似是而非的影子,一个未曾入心的表象。”
“不。”我轻声地否认,“这不是幻觉,我看到了你,就再也不能移开目光。你并非以表象的形式入驻,而是你本人,你的本质,你的一切。”
转身,我问他:“你相信玄学吗?或者说,命运?”
“并不相信。”
“没关系,我相信。罗曼,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那些……很痛苦的事,有时候,幸福从天而降,也会让我战战兢兢,我看起来很勇敢,实际上很胆小,我看起来在这里,其实时常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我存在,又不存在,搞不清楚一切……他们都说我是个怪人,但这并不能怪我,就比如,和你在一起时我就会看见她,她如影随形,折磨我,尽管里面有爱的成份吧……可是罗曼,我头晕,害怕自己站不稳,会摔倒在这条路上……”
“我会一直搀扶你,阿尔,我不了解你的过往,那时你对我有所隐瞒,甚至欺骗,我能感受到,但同时也能感受到原因。你想要我爱你,是吗?那现在呢?”
“现在也要,你要爱我。”
“不仅爱你,还想了解你。”
“太过了解一个人,就不会爱了。”
“那是你的判断,而我有我的坚持。”他握住我的双手,放在唇下轻轻地亲吻,温柔地说:“也许还是得相信一回命运,否则怎么能解释这么多年来的幻想和思念在短短一天内的彻底实现,阿尔,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那个纠缠你的‘她’,你的痛苦,你的幸福……还有我,关于我的一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走进彼此的心里。”
“是吗?”
“我从不轻易许诺,但要想给你承诺。”
“承诺什么?”
“承诺永不更改的爱,承诺我永远都在。”
还要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没有了,任何多余的话都对这狂热而真挚的爱的一种不应景的打扰。我拉着他走进餐厅,晚上终于来帮忙的埃里克穿梭在客人中间,莉莉从后厨窗口接过热气腾腾的蘑菇汤,弗兰克将肉饼煎得油花直冒。除了埃里克疑惑地看了我和萨连科一眼,莉莉和弗兰克将脸都撇到了一边。我招来埃里克,对他说我要烤培根和啤酒。
“很忙的,老板,您晚点吃可以吗?”
“我饿死了这店也没必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