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7
可有些话得提前说明白,为了他也为了南希,于是我复又躺下,佯装无所谓地说:“总之,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你是军人,还是个少校,你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们苏联人对自己人玩的那一套,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你不必一直强调,阿尔,我也有某种决心。”他看向我,伸手捧住我的脸,“我找到了你,就不再想让任何别人找到你,在几个小时之前也许我还只是做着找你问个明白的打算,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
说完,他好似尘埃落定般地凑过来吻了吻我,把我扯进他的怀里。在他安详的笑容中,幸福好似潮水在他的体内攀升,拍打着爱情的海岸。我意识到,他的确没有开玩笑,他打定了主意。
既然是这样——他都不怕,而我——阿尔弗雷德·莱利,一个永远心不在焉的人,一个游荡多年、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在孤寂的黑夜里长久沦落,在污秽的沼泽里自我放逐,就在被他抓住胳膊、摁在命运的砧板上时,心中行将熄灭的火焰发出最后一丝闪动,生命之光再度点燃,他从高空坠落,再次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谁怕谁呢?我简直战栗不已,像个赌徒似地在脑海里涌现疯狂的念头。我凑上前去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为那里不存在松脂的味道而施于惩罚,也为自己的落地进行主权的宣誓。他痛得嘶了一声,却岿然不动。
“那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和我在一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这人很难搞定的。”我几乎恶狠狠地说。
“我向来喜欢挑战!”听出我话中的应允,他发出孩子气的笑声,几乎兴高采烈地再度把我按在了身下。
之后漫长的黑夜,在我的视野里的那扇可怜的小窗户中,喘息纠缠着一夜的月光,摇晃至黎明的熹微。视死如归般地,我们把彼此折腾得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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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wassily chair ,瓦西里椅,马歇尔·布劳耶(Marcel Breuer)于1925年设计出品,经典的钢管椅,典型的包豪斯风格,据说是以其老师瓦西里·康定斯基命名。作者本人很喜欢包豪斯风格以及康定斯基这位抽象艺术家,所以在写的时候不自觉地用了这把椅子。但的确,很符合人体工学啊~
第18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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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秋雾如牛乳般粘稠,在莉莉疑惑不已的眼神中我和萨连科下楼去用早餐,弗兰克在后厨烤面包,浓郁烤麦麸香味意味着“琴声”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天。萨连科有点脸红,当坐在我对面迎接上莉莉狐疑眼神的时候,东德女孩毫不遮掩地打量他,又拧着眉上下把我扫视了个遍,被我驱赶后嘟嘟囔囔地走了。
萨连科小口吃着新鲜出炉的烤面包,我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橙红的朝霞逐渐清澈,阳光拨开了河面蒸腾的水汽,丝丝缕缕分分明明起来。莉莉在唱片机上放起了安静的小调,舒缓如流水。早上九点时分,我把看完的报纸递给萨连科,萨连科认真地阅读时,我情不自禁地注视他。
你知道,我从未奢求过能与他度过如此静谧的一个清晨,尽管这样的清晨在我们之后的人生中将重复很多次,但我从来不觉腻烦。你可以想象,这种初生的光芒、这种行将消散的湿漉漉的空气、这种绵长而甜蜜的咖啡香味,这种从唱片机里流淌出来的平静小调......多么能为回忆镀金。这副画面,萨连科坐在窗边读报纸、喝咖啡的画面,变成我所珍藏的关于他的最美丽的碎片之一。
“为什么看我?”他放下报纸,垂下眼睫时,两颊浮现令人怀恋的红晕。
我在桌子下用脚踢了踢他,说:“不像你呀,昨晚的那个人去哪里啦?”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暧昧的阴影,萨连科低声说:“昨天很不像我,但我觉得,那也是我。”
“这么说你有两幅面孔咯?”
“我很难对你保持理智。”
“我知道,你疯了。”我笑着揶揄他,他也笑了,握住我的手,凑前认真地问:“还疼吗?”
这时轮到我脸红了,我挣脱他的手,大手一挥,说:“怕疼不是男人。”
“男人也是可以怕疼的。”他站起身,瞅准时机飞快地在我脸上吻了吻,说:“我现在要走了。”
我挑了挑眉,尽管是在休假,但为了不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萨连科在中午之前就离开这里前往据说他在德累斯顿军区的住处。
“薇罗奇卡也在这里,你还记得吗?我的姐姐,她一直在列宁格勒,我给你的那个地址,但现在她来东德了,我们将住在一起。”他笑着说,在秋日的阳光下简直闪闪发光。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也没有理由心情不好。我对他姐姐不感兴趣,可在恋爱这回事上,这个人天真而老派,好像迫不及待地要带我去见他家人一样。我想如果我是个女人,他大概就要考虑结婚这回事了。
“下回什么时候来?”我点了根烟,靠在餐厅外的大门上,注视他走进正午的阳光中。黑色大衣被照得发白,他没有戴帽子,金色的头发让我想到了此际成熟在乌克兰原野上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