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沈清梧是被那二十万给气倒的,准确来说是因为这一整天都不太顺心,二十万成了导火线,彻底将他那不太康健的身体击垮了。徐经理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他已经感到严重不适了,所以及时叫停了对方,而徐经理因为听他喘起粗气,生怕担上气死主子的罪名,浅浅关心几句,也就脚下抹油逃也似的跑了。没了旁人,沈清梧终于压不住恶心,先是就地吐得稀里哗啦,直到嘴里发苦吐出水了,才仰头往后一靠,而后胸腔丝丝作响愈演愈烈,他犯起了哮喘。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药片,他直接放进嘴里细细地嚼,试图用苦涩的味道让自己保持清醒。可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劲,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朝一侧滑倒,轻微挣扎过后,他软塌塌斜在了沙发上。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出现,听着自己剧烈的抽气声,他想出声唤人,却还是陷入黑暗。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所知道的了,卢至桦赶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躺在沙发上,只不过稍微顺了一下手脚,摆成了一个横躺的姿势,头下也加了个软垫。卢至桦可以轻易搬得动他,可是对于三平来说,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卢至桦一进门,首先是心疼了一波,而后某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沈家大少爷,可怜,连个依靠都没有了。这种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人生百态,谁还没有起落呢,他卢至桦这二十几年,也没多少日子比这样好过。不过心疼是真心疼,因为请来的老中医还在慢吞吞看脉,他不好靠近打断,就双手插兜来来回回晃悠好几圈,他看见那老头愁眉紧锁的,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老先生,他病的很重?”老头子摇摇头,卢至桦更是难受,他不信中医,总觉得良莠不齐又故作玄虚,此刻也颇有些烦躁,“你倒是说啊。”老头子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他摸不准这情况,叨叨着再探探。沈清梧白着一张脸瘫在沙发上,卢至桦不能忍了,执着地认为这个老头不靠谱,俯身抱起昏迷中的人就走,老先生在后面劝,他也不理。汽车就停在门口,卢至桦闷声上了车,让司机一脚油门往天希医院去,沈清梧疲软地倚在他怀里,嘴里还细细念着啥。他凑近些,好不容易听清了,是在叫他,只是叫他的名儿,也不说其他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别过脸去看窗外,似乎是作了些挣扎,手腕却自觉收紧,将他的大少爷牢牢拥在身前。第一次尝到被人牵挂的滋味,这种滋味原本清甜,可却因为这个人姓沈,就多了一丝苦味。计划从一开始就在偏离,他想着夺回他的一切,却在不知不觉中注入感情,而现在他分不出心去计划,满心都是担忧。
第14章
一系列检查过后,沈清梧最终被送进单人病房,带着氧气罩,呼吸平和下来,这回是真的在睡觉了。卢至桦作为家属,跟着白大褂去办公室谈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板着张脸,在走廊尽头点燃烟卷,望着星空出神。外面什么都没有,黑漆漆一片,连个虫鸣鸟叫也没有。倒不是因为沈清梧犯了多大的病,哮喘已经控制住,德国医生用蹩脚的中文告诉他,是怀孕了,已经月余。沈清梧怀孕了,孩子的爹是他。德国医生大致猜出来了,告诉他这个几率很小,是上帝赐给他们的礼物。卢至桦听完后看不出情绪,只是掏出张支票,给医生封住了嘴。最后他被快燃尽的雪茄灼伤了指头,才猛地将它甩出去,拍拍衣服上的灰烬,又闻了闻袖口上的烟味,确认味道都散得差不多了,才往沈清梧那里去。彼时已经凌晨,沈清梧安安静静躺着,肤色和枕头被褥颜色一致,唯独氧气罩上随着呼吸浮现的白雾,证明他是活着的。卢至桦自认为是没什么癖好的,不过就是见不得沈清梧这个样子,让人又怜又疼,恨不得揉进怀里狠狠心疼一番才好。 他把这称之为作为强者的保护欲望,不算什么问题。轻脚轻手搬个凳子,他在靠近床头的位置坐下来,摸摸那张脸,又摸摸手,最后视线顺着手移到平坦的腹部,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放了上去。这里可是有一个生命啊!他这样想着,虽然什么也没有摸到,可他知道,它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一时间百感交集,初为人父的冲击完全盖过其他情绪,他突然意识到,这可是他的孩子啊。他孤独地存活了二十几年,即将有一个人,与他血肉相连。这种冲击实在太大,大到他暂时可以去忽略沈卢两家的恩怨了。是因果循环吗?沈家让他失去至亲,现在又要还给他了。卢至桦长久地保持不动,许是因为多思让他的手上加了些力气,沈清梧在此时也悠悠转醒。他刚发作一场,醒来也是同样呆滞片刻才涌入记忆,瞧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他抬起手,将氧气罩取了下来。“至桦,”想起特别的节日,他莫名地委屈极了,红着一双眼睛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卢至桦的眼睛比他还红的厉害,仿佛得了红眼病,胡茬子也长出了些。见沈清梧醒来,他便收回手,改为十指相扣的姿势。他拨了拨沈清梧的头发,回应道,“差不多十一二点吧。”沈清梧认真地用眼神扫了一圈,最后垂下眼帘,失望道,“看来是来不及吃上月饼了。”卢至桦是面朝窗户的方向,透过窗望过去,窗外一轮明月,浑圆,他这才想起来是个什么日子。“大少爷,我对不住你,事情一多,就把这日子忙忘记了。”他真诚地道歉,同时也清楚地知道沈清梧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气成这样,便问他,“是谁把你气成这样?”沈清梧听完眼睛更加红了,并不是哭鼻子,而是生理性的反应,因为一想到那二十万会让他盘了店都不够填的,就着急上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