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卢至桦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他原本想着也就一两船,可当知道大少爷要的数量之后,他先是惊讶,而后盯着那张温和无害的脸陷入沉思。沈家破落至今,大少爷竟然有这么多闲钱!沈清梧从来没有完全透露过家底儿,一直以来都是在他的庇护下惨淡经营,他没想到的是,大少爷现在的生意是偷偷地越做越大,冷不丁地就要盖过他去了。可天津卫的钞票是有限的,钞票带来的权利也是有限的,他在抢,刘埔余在抢,现在连大少爷,恐怕也动了心思。“这么多啊,大少爷,你家那个小染厂,能放得下么?”卢至桦很不安,坐在床沿将手藏进被褥,肆无忌惮地挑开衣裳去摸那温热的皮肤,他感觉心里又好受了一点。“我收回来一个仓库,正好有空余地方,今年干旱,我担心明年棉花涨价,还是多屯一点好…啊!”沈清梧语气骤然提高,因为卢至桦的手不老实,趁他不注意就往腰上掐了一把,他便慌乱地用手去挡。卢至桦的情绪藏在心里,那脸上仍旧笑嘻嘻的,“没想到沈大爷现在,这么有想法。”“都是跟卢老板学的,卢老板这么聪明,我又能笨到哪去呢?”沈清梧没品出他话里的意思,隐隐还有些自豪,只是他精力不够,表现出来就只是个略带调皮的模样。卢至桦拐弯抹角地,不死心要刨根问底,“这倒是真话,不过大少爷,你这一出手就是十万八万的,比我还舍得啊。”沈清梧眼神飘忽,无奈道,“就这么多啦,再多…也没有了。”为了在涨价之前以更加低廉的成本囤货,前几日他变卖了几处宅地,才凑出了这些钱,虽然不是全部家当,但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境况,他不愿多说,落在卢至桦眼里,就成了遮遮掩掩。不过卢至桦听他说没有多的,就莫名其妙送了口气,觉得沈家和他预测的大差不差,便也不再深究。这回是心无杂念,他越过阻挡再次用手度量着沈清梧的肚子,抬眼问道,“小尾巴好像,长大了些。”“李医生说,它已经长出了手脚,不再是颗豆芽了。”沈清梧时常能感觉到皮肤下面的轻微波动,是最能真切感受到孩子的人,这段时间下来,他已经与之产生了感情,言语动作间,都有了些护犊子的态势。卢至桦很好奇,揭开被子一定要亲眼看看,沈清梧犹犹豫豫,最后盯着把头埋在肚子上的人,问他,“至桦,我要是肚子大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嫌弃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卢至桦实话实说,他对大少爷,从来就不只是身材样貌而已。沈清梧放心了,白皙的脸上浮出一片微红光晕,他大大方方解开扣子,卢至桦带着胡茬的下巴经过的地方酥酥麻麻,也留下隐约的红色印记。他气息加重,手指揉捏着对方冰凉的耳垂,轻声问道,“有多爱?”卢至桦支起身体,捧着脸凑上去,狠狠地堵住了沈清梧的嘴。最爱大少爷了,爱不释手,朝思暮想。爱到可以忽视仇恨,左右情绪,爱到离不得,舍不下。他们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的啊!卢至桦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并且决定把这件事永远藏在自己心里了,只要大少爷乖乖地在自己身边,他觉得就这么糊涂一辈子也好。
第50章
爱得要死要活的话卢至桦说不出来,不过行动上确实是不含糊的。冬月底的一个上午,天津卫落下了第一场雪,卢至桦撑着伞站在码头,左手的雪茄正往外飘烟,和四周白茫茫一片很快融为了一体。货船全部靠岸后,走下来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卢至桦笑微微迎上去,因为对方相对矮小,他礼貌地微微俯身与之握了握手,而后大手一挥,将他们请到了脚行旁边温暖的办公厅。“从前都是夏季来,没想到冬天的天津卫这么冷啊。”为首的男人说着话,嘴里顺势飘出来一片白色雾气。“天津卫也有温暖宜人的地方,许老板不嫌弃,咱们谈完正事,就去转转。”卢至桦往对面一坐,将合同取了出来,“格式合同已经拟好了,只是价格方面……”“我们就不绕弯子了,这批货本来已经是能给出的最低价,不过量大从优,沈老板一次性买下这么多,最多,能再降一个点。”许世祈伸出一根手指,故意问道,“据我的了解,北方大多数土地也都另作他用,不种粮食棉花了吧?”卢至桦对此没有异议,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答道,“不错。”许世祈揉搓着冰凉的双手:“今年干旱,想必沈老板那边肯定也是知道的。”“哈哈!我明白,”卢至桦翻开合同迅速写完,和和气气往对面一推,“能与许老板有一个点的交情,就足够了。”许世祈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答应了,随即也绽开笑容,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卢至桦心满意足地收起合同,交代好卸货的事情以后,当即带着他们二人往白桦馆去,好吃好喝地招待起来。卢至桦上下打点着,看起来绝非管家经理一样的人物,虽然帮着签署合同,却又不锱铢必较,许世祈就有些摸不准了,躺在白桦馆高级雅间的烟榻上,他貌似不经意地问上一句,“卢先生,与你谈了这么久,不知你与沈老板是什么关系呢?”亲人?仇人?还是爱人?卢至桦双手插兜站在一旁,认真思考了几秒钟,俯身答道,“朋友,算是…世交吧,他近来身体不好,就由我来负责了。”许世祈噢了一声,生意上的事情都能托付的朋友,他感叹道,“那一定是很深厚的交情。”他之前还觉得奇怪,原本沈清梧与他商讨的价格远低于此,他琢磨了许久讲价策略,可这个卢先生又这么爽快。如今看来,怕是一唱一和,欲擒故纵啊!正这样想着,卢至桦似乎突然兴致不高,遥遥支过去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他脸上浮出些飘渺笑意,“天津卫的温暖宜人之处,还请许老板慢慢体会,我这边儿先失陪一下。”笑微微关上门,里面的缭绕烟雾全部隔绝开来,张春生等候多时,此刻终于等到正主,他凑上去小声交代道,“大哥,中山先生,死了。”“藤川?!”卢至桦瞪大双眼,扭头盯着张春生,听到了最不想听的后半句,“今天早上,在我们的赌场里头遭了暗枪,警察局的人已经赶来封锁了现场。”“我们的地盘…”卢至桦深深吸进去大口空气,烟瘾犯得十分厉害,貌似平静地从兜里掏出雪茄,他一连划断了两根火柴,也没有点燃。张春生小心翼翼接过火柴,凑过去帮忙点起烟,盯着卢至桦微微发抖的手臂,他轻声问道,“大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卢至桦眯着眼睛沉思片刻,瞬间清明起来,“备车,快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