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日小巷
彦清的声音透着疲惫,“……我们没有同班。”
陈敬昨晚睡得不安稳,现在昏昏沉沉的,听彦清似乎来者不善,只想尽快敷衍过去。他笑道,“我没这成绩,怎么和你同班?”
“我们甚至都不在一科,这只是关乎成绩吗?”彦清沉默了会儿才说,“我以为我们会的。”
陈敬用手将头发向后梳,揉着太阳穴。
彦清说,“好像我们之间,一步踏错,就步步都错位了。”
陈敬总觉得这对话颇耳熟。
彦清之前也来找过他,指责陈敬冷心冷肺、对他爱答不理、不够真诚,陈敬只懒散又温和地笑。
彦清觉得自讨没趣,闷闷道,“你现在到底还对什么上心啊,陈敬?”
陈敬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耸耸肩道,“你啊。”
彦清环着手臂不出声。他想,陈敬什么都没回答,只是打着太极——他如今的拿手把戏。
陈敬想,他当时确实说了真话。但他没想让彦清当真,彦清也的确没当真。
陈敬很清楚地明白自己逃避的,都是他真正在意的;他衡量再三,容许接近的,都是他认为无关紧要的——陈敬确实花了心力去陪伴和维系,但对他划成禁区的话题,一概不提。
他如今心防筑得太高,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向他人袒露心声。
彦清后来似乎又说了什么,但陈敬心不在焉,回过神来才发现彦清早就挂了电话。
一直到屏幕熄灭,陈敬才挺直了有些僵硬的背脊,远望窗外清丽温润的月亮。夜风下的池水格外凉薄,养不暖一池荷花。
夜里,陈敬久违地梦到了以前。
他和彦清在乌桕巷奔跑追逐,冰淇淋融化后沾上了衣领。两人摔进了雨后的泥坑,回到四合院时,狼狈得像是小泥猫,却先指着彼此哈哈大笑。
一个不注意,刺蛾掉到皮肤上。夜里起了红疹,外婆心疼又嗔怪,为陈敬涂上药膏。慈爱又宽厚的大手抚上陈敬的头,那人朗声笑着,陈敬赌气地嘟囔。
温柔淡雅的母亲站在画布前作画,笔下亮堂着一幅明媚。耳边是悠扬的钢琴声,一直响彻至最浓的盛夏。
那样的时光,在当时的陈敬看来,好似永远不会熄灭。
第11章 夏日小巷
暑假转眼就到了。
早晨,陈敬坐在四合院二楼的乐室里,进行每日的钢琴练习。
陪伴他最久的,是贝多芬、莫扎特、肖邦,是钢琴的协奏曲、架子鼓的鼓和镲、吉他的横按。
是他闭着眼都熟悉的音符和旋律。
有价无市的定制施坦威钢琴,上面摆放着的相片框,是外公陈晟语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的留念。那时的外公正值青年,梳着大背头,身上西装笔挺。
陈敬信手弹着钢琴,忽地灵光一闪,弹了一段即兴。他反复尝试几次,又卡了壳,手搭在琴键上,却迟迟没能落下。
算了,先录下来吧。陈敬打开手机录音,回忆着刚才的旋律,又弹了一遍。但听录音时,他总觉得不如第一遍灵感涌来时激情澎湃。
太阳将将好,外公坐在前院的藤椅上,听陈敬在钢琴上叮叮咚咚,乐得其所。陈敬又捣鼓了一会儿,很快大功告成,把全曲录下来。
MIC音频有损音质,旋律不够成熟,但灵气十足,隐约还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摩挲,还有外公轻缓敲着节拍的声音。
钢琴结束,还录进了祖孙俩的说话声。
陈敬惬意地看向窗外,夏末的午后阳光暖融融的。他思忖半刻,为音频编辑了标题,夏日小巷。
彦清熟门熟路地进了四合院,外公摘下老花镜,“彦清来啦。”
彦清住在乌桕巷旁边的居民楼,步行到四合院只用五分钟。因为从小同班,住得又近,彦清和陈敬关系相当亲密,称得上“竹马竹马”。
彦清亲热地喊了“外公”,熟稔地唠了会儿天,然后跑上二楼找陈敬。
陈敬在楼上就听到彦清的声音,看他热得满头是汗,递了一张纸巾,笑道,“看你的样子,昨晚没睡好?”
彦清揉了把脸,愤愤道,“今天骋阳放榜,我爸妈熬夜等着通知呢。”
骋阳私立中学,因其严格的管理、优良的师资和亮眼的升学率,是陇城经久不衰的老牌大热门,许多家长和学生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那扇大门。
成绩好的自然不用愁,其余人还会争取那少得可怜的自费生名额,付翻上好几番的学费。
陈敬坐上石凳,“你都跑来四合院了,已经接到电话了吧?”
彦清笑嘻嘻地说,“那可不。我爸妈还打听到了一份内部名单,说你和华庭歆也在上面呢,放心吧。”
陈敬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巨石落下,“那就好,最好我们还能继续同班。”
外婆在院子后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喜出望外地走到前院念叨起来。
陈敬连忙问,“外婆,我饿啦,糕点还要蒸多久呀?”
外婆慈爱地嗔笑,“就知道你这小鬼不爱听老人家啰嗦。你们俩再等会,马上就好了。”
外公在晒太阳,听到好消息也还惬意地闭着眼。陈敬回过头,和彦清偷笑着对视了一眼。
陈敬拿出手机和耳机,和彦清一人一只,给彦清播放了刚录的曲子。
陈敬期待又惴惴不安,缠着彦清问,“怎么样?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