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6
唐颂在转椅上旋了半圈,回:“别说,他上个月刚换了辆车,我感觉那辆车至少有两个轱辘来自我的血汗。” 他睁开眼,望向天花板,试图安慰自己,“没关系,还剩一年了,马上就熬出头了。”
秦诺和点点头,转移话题:“饿吗?吃食堂还是下饭馆啊?”
唐颂那边静悄悄。
秦诺和将脑袋侧出显示屏,又问了一遍:“饿不饿啊?我可一直饿着肚子等你呢,要不你又怪我吃午饭不叫你。”
唐颂还是保持瘫倒的姿势没说话。
秦诺和站起身来看,唐颂双眼直愣地看着天花板,神情焦灼。
他走到他的身侧,轻轻拍打唐颂的肩膀,唐颂嘴巴半张着,但只能发出呜呜的微弱声音,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
又中风了。
秦诺和驾轻就熟地从唐颂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他的钱包,里面装着他的身份证、医保卡以及棉大附属医院的就诊记录卡。
他把唐颂扶上自己的副驾驶,一脚油门往附属医院开。唐颂第一次中风的时候是研二,他们在图书馆讨论问题,说着说着唐颂便开始抽搐,那个时候他慌坏了。
后来唐颂导师对他的压榨变本加厉,唐颂的中风也犯得更频繁了一些,他也慢慢熟悉了送医就诊的流程,还学会根据唐颂的状态判断中风的程度。
秦诺和开着车,对身旁的唐颂说:“老唐,我觉得咱这程度等博士读完了基本也就告别独立行走了。”
唐颂仰着脖子说不出话来,气得直翻白眼。
秦诺和欺负人不能说话,于是又说:“待会儿把你送过去,你记得问问医院搞不搞积分。凭你出入医院的频率,等毕业估计就是个黑卡病友了。”
唐颂不再压抑,侧头把口水蹭到了秦诺和的车座颈枕上。
唐颂到了医院仿佛回到了第二个家,轻车熟路直接去候诊室门口排队了。秦诺和落在后面,停车挂号,还不忘跟就诊台的小护士联络感情。
话说了没两句,就诊台旁边的诊室里有人挟着大夫的脖子走出来,样子蛮凶狠。
为了吸引更多人注意,那人大声嚷:“怎么就看不好了?钱也花了,药也吃了,治疗也做了,怎么就看不好了?”
小护士想上前劝,被秦诺和拉住了:“他只是想吓唬你们,没有明确的伤害意图。不然不会把医生拉出诊室,也不会去吸引别人的注意的。”
小护士将信将疑,敲下了保安室的热键。
周围等候就诊的人群和家属迅速围成了一个圈,那人看着挺高兴,说:“大家都看好了啊,这是个庸医。我儿子口吃,找他看了三年了都看不好。我听说别人的小孩也有同样的毛病,吃了几个月药就好了!”
被挟着喉咙的医生怯生生的辩驳:“每位患者的情况和病因都不相同,您的儿子的症状也有一部分是心理症结,治疗起来会慢一点,但是也有在不断变好的……”
那人呵了一声,打断了医生的话:“那也太慢了!我的小孩明年就要去面试考初中的,他一个结巴,哪个学校愿意要他?啊?”
“你儿子明明从小就口吃,你为什么等他那么大了才想起来看医生?”小护士了解些情况,主动帮医生打抱不平。
那人眼看舆论的方向已经向医生倾斜,甚至听到人群里有人在埋怨是他不负责任。他变得愈发愤怒,肾上腺素飙升,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
他用一只手箍紧了医生的脖子,另一只手探进身后的背包,摸出一把水果刀。他把锋利的刀尖架在他的手臂上,位置直戳在医生的脖颈边。
保安队姗姗来迟,但怕那人应激伤害了医生,便不敢动作。
秦诺和也没料到那人带着刀,一下子认真起来,对他说:“这位患者家属,我理解你的心情。实不相瞒,我也是个父亲,今天也是带着儿子来的。”
那人带着医生侧转,面对秦诺和的方向:“兄弟,我劝你换家医院,这个医院里的医生都烂到根儿了,患者的钱也要坑。”
秦诺和劝他:“那你先把刀放下,换家医院给你孩子治病。你今天要是伤着了医生,自己也得受惩罚不是?”
那人不以为然:“放下也可以呀,那就把老子这些年在医院里花的钱都还回来。治个破结巴,把老子的裤衩都赔完了!草!”
看那人有意向松口,秦诺和偷偷往前挪了几步。不料被那人察觉,刀尖抵进皮肤又弹开,医生的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痕。
场面有些失控,围着的人也焦躁起来,那人更加兴奋,刀尖闪着冷光,不断地抖动。
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阵颤抖的哭声:“爸……爸爸……爸爸……爸爸……”
那人猛地放下刀,心虚似的来回看,突然意识到这声音是女生,并不来自自己的儿子。
不过等他反应过来也晚了。熙攘的人群里突然窜出一道白色的身影,靠近那人时跳跃腾空,踹上他放在身侧的握刀的手。
那人的手脱力,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滑开几米。那人下意识后退几步,结果被秦诺和狠踩脚背,失痛之下胳膊没了力,被控制的医生吓得腿软,被见义勇为的那个身影拉到了身后。
保安也伺机上前,控制住那人。警察戏剧般地后一步赶到,将已经发狂的施暴者从后压制,带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