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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淡淡的清香飘进两人的鼻子里,他们在这清香中用力的拥吻在一起。
共度一生。
他曾经是那么渴望跟面前那个名叫谢原的少年共度一生。
甚至不惜放弃高考,放弃家人,放弃未来。
哪怕全世界都攻击过来,他也要把谢原藏到身后,死死守护他。
他们的爱情,建立在所有人的痛苦之上。
母亲面无表情的将自己赶出家门,几天后却又一脸憔悴的找到了他,哭着哀求他跟自己回家。没有哪个母亲会痛恨自己孩子一辈子,她们总是会很快妥协,低到尘埃里去。除非,她的亲生儿子,为了自己的同性恋人,狠狠把自己推倒在地,扬长而去。
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郑宴的母亲躺在冰凉的雪地里,看着儿子握着恋人的手,坚决的愈走愈远。
彻底离开了她的心。
郑宴常常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上前按住谢原准备回信的手腕,那么他跟谢原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像后来那样,发生翻天覆地、不可挽回的变化?
庄静息在躲着郑宴。
虽然那天她很坚决的说出了那句“就让我这样一厢情愿下去吧”,但事实证明她还是退缩了。
不再递上热气腾腾的咖啡,不再端着餐盘巴巴得坐他对面,不再追着跟他一起下班。
前天甚至还传出了她去相亲的消息。
的确,哪个女人会在得知暗恋对象是同性恋的情况下仍能保持热情呢?
值得庆幸的是,庄静息并没有把他的性取向在公司大肆宣扬。
生活开始慢慢恢复正轨。
直到那天晚上,当他路过一家咖啡厅,看见了跟一个陌生男子坐在里面的静息。
她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对面前男子讲的笑话毫无反应,男子伸手想抚弄她额前的刘海,被她挥手避开。
然后她看见了玻璃窗外的郑宴。
两人安静的对视着。
郑宴脖子上还围着那条白色围巾。
赶快逃。
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郑宴。
可是他的双脚仿佛被下了蛊,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静息蓦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抛下相亲对象,小跑出咖啡厅,冲过去死死抱住了郑宴。
“我喜欢的人明明就在这里啊,为什么还要跑去相亲呢?”静息用了最大的力气拥抱面前的男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着。
那一刻,郑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让母亲看见这幅场景,看见自己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会不会立即原谅他这些年犯下的过错,笑着欢迎他回家过年呢?
谢原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惨白的脸色,浓重的黑眼圈,两颊瘦的凹了进去,杂乱的头发干枯泛黄。
原来镜子也会骗人呢,自己明明正被郑宴炽热的爱滋润着,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为什么会看上去像个因饱受摧残而营养不良的卑贱囚犯呢?
他抬起手,一拳砸上去,墙上的镜面眨眼之间碎裂成无数片,摔落在地。
刚回家的郑宴闻声来到卫生间,看着一地的碎片,低叹:“又怎么了?”
谢原穿着拖鞋的脚踩在玻璃渣上,说:“以后家里不要装镜子了好不好?”
郑宴困惑的皱起眉。
谢原靠过去搂住郑宴的脖子,直视他的眼睛,笑道:“反正我能从你的瞳孔中看见我,你能从我的瞳孔中看见你,我们的瞳孔就是彼此的镜子啊。”
郑宴没有说话,任由谢原凑上来吻住自己的唇,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被谢原越勒越紧,有点喘不过气。他并没有发现谢原那只刚刚砸向镜面的手背被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正从伤口肆无忌惮的蔓延出来,慢慢滴落到地板上。
任何在你身上发生的细小变化,都会被我一眼发现。
比如你身上清淡的女士香水味。
比如你脖子上的白色围巾。
比如你手机通讯录里那个陌生的名字。
而那些遍布我全身的、张扬而又狰狞的伤口,却总是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你眼中我正在渐渐透明,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天桥见。”
静息抱着手机咧嘴笑,这是郑宴第一次主动发短信给自己。
所以尽管外面下着大雪,她也还是穿戴整齐,甚至还化了淡妆,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顶着风爬上十米高的天桥,静息冻的直哆嗦,不断靠搓手取暖,二十大几的人了,她却表现的像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少女,耐心的等待恋人的到来。
白色的雪花飘落在黑色的伞上,很快就覆上了一片白。
她趴到桥栏上,低头打量着天桥下的车来车往,远处传来炮竹声,马上就要过年了。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静息用手按住胸口,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一只手缓缓伸向了她的后背。
除夕
当郑宴赶到医院时,静息正在急诊室接受抢救。
蹲在门口的谢原哆哆嗦嗦的抬头,看着郑宴,颤声说:“我没有推她。”
郑宴沉默的站着,俯视着一身狼狈的谢原。
“宴……”谢原伸出手,想拉住郑宴的胳膊,却被大力甩开。他看见郑宴望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冷漠而又陌生,不禁瘫倒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