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117
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他一直没问。
但现在他忽然又觉得问问又怎么了,话题敏感又怎么了,大大方方问出来,比藏在心里好多了。
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么多变。
程庭背着他的手动了动,绕着湖边的石子路慢慢走,“你说想见识一下酒吧是什么样,晚上我们去的时候,你喝了几杯就醉了。”
“我们突然说到十年后会怎么样。”
“你说,那时候你应该已经结婚了,可能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有一个可能不是很漂亮,但是你很喜欢的妻子,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你说你喜欢的人可以不好看,但要善良,要知性、要温柔。”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大概就是喜欢的人在你面前,你听着他描述着和你完全不同的理想型,听着他对未来美好但和你无关的憧憬。
而你只能听着、看着、心痛着,再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他不可能。
两条看起来无限相交,却注定着渐行渐远的线。
是很好的朋友,是永远不可能的恋人。
程庭的声音很平静,背着他的脚步很稳:
“忘了那时候我怎么想的了,可能就是单纯想放弃了。”
所以他三番几次翻了阳台,却从来没有进去。
他以为时间就能让他渐渐忘记,回归平静,回归成周锦书需要的“好兄弟”。
但有的感情,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就被冲淡,他似乎陷入了一个痛苦又无法挣脱的漩涡,一次次被吸进去,沉沦着窒息。
苦比甜多,但他甘之如饴。
他笑了笑:“不过结果你也看到了,没成功。”
周锦书愣愣的听着,酒醒了一大半。
心口像面前这个本来平静无波的湖泊,被雨打得涟漪四起,酸涩和疼蔓延,充满四肢百骸。
他不敢想当时他无心的话,给程庭带来怎样的冲击。
对于他来说的酒后闲谈,对程庭来说,那应该是他最难过的一天。
程庭从来是个很张扬的人,张扬的笑,张扬的脸。
他身上有这个年纪的少年最肆意的热烈,蓬勃得就像那颗向日葵一样,眼角眉梢永远闪着光,只要出现,就能成为所有人的中心。
高中的时候,周锦书的外公坟地要被强行开发,他在学校,最后一天才知道消息。
学校和开发商有点关系,不可能让人去阻止这件事,他怎么也请不到假。
作为乖学生的周锦书第一次逃学了,当着校门口保安的面冲了出去。
回来以后第个周一,程庭国旗下讲话,而他要上去罚站并且围着操场跑三十圈大声念检讨。
老师和校长对他这种公开挑衅学校制度的行为表示了严厉批评。
马上就要评选文明学校,周锦书这一跑一闹,完全让学校和文明校园失之交臂,校长是个刻薄的地中海中年男人,大声地辱骂他,用词极其难听,让他站到后面去让全体同学看看,引以为戒。
底下许多同学都知道周锦书跑出去的原因,面露同情和不忍。
程庭搁下话筒,调好高度,改了原来关于人生感悟假大空的稿子,悠悠扬扬:
“人生最重要的事是什么?这是个很大的命题,尊敬的校长觉得是学校的文明奖章、是金钱、荣誉、成绩,周同学觉得是亲情,是良心。”
“所以在校长和开放商狼狈为奸的情况下,他还是要冲出学校,只为了拿回爷爷的骨灰。学校把这样重情重义的行为定义为破坏纪律,我不认同,并深以为耻。”
满堂哗然。
程庭嘲讽人很有一套,短短几句话,校长就被批得一文不值。
他气得满脸涨红,暴跳如雷,马上就要冲上去把人拽下来,周围的学生一哄而上把他拖住,场面一片混乱。
程庭微笑着看向愕然的周锦书,郑地有声:
“学习很重要,规则很重要,但人生的路太长,不只有学习和规则,你没做错!”
他一抬手脱下身上的夏季校服,露出属于体育生肌肉纹理健康、线条漂亮的身体,引得下面的学生一阵尖叫起哄。
程庭桃花眼一眨,勾起唇角:
“我没穿校服,不守规则,我自己站后面去受罚。”他大声道:“我申请和有情有义的周同学站在一起!”
为了显得比较有礼貌,他又加了一句:“可以吗老师?”
本来就只是象征性附和校长骂骂的班主任捂着脸哭笑不得,对他摆了摆手示意这兔崽子别说了,快去。
周锦书也忍不住捂着脸。
少年肆意的笑,迎着阳光的侧脸格外让人惊艳。
校长大骂要让程庭和周锦书好看云云,胖腿气得抖,浑身肥肉都在颤。
底下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脱下衣服,大声示威:
“我也不守规矩!我也去站!”
“我也去!我也没穿!”
“加我!我没带校服!”
女生不好脱衣服,把绑着的马尾辫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