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出去,不再回来”2
“知道了。”
魏则闻再次闭眼,脑海里再浮现的是那小孩儿可怜兮兮的眸,胆怯却又好像不卑不亢,哪怕隔得很远,他却仍然看见了。
果然苦命的人总是有着让人怜悯的本事。
魏则闻身居高位无虑无忧惯了,就更见不得这些平民疾苦。
关上了门,唐桉琢终于松了口气,卸了力一样瘫坐在地上,他看向仍然在装睡的吕娟,他不知道他的眼睛里是否写满了恨,但是早就没有了爱。
他已经不记得小时候是怎么跟在妈妈身后,拽着妈妈的衣服下摆,跟着妈妈去买吃的穿的了,那时候家里条件比现在好一点,名声也比现在好一点。
起码他是自由快乐的,爸爸是会经常回家的,妈妈是被叫做天生丽质的美人儿的。
不像现在,他每天担惊受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挡住了路,逼近狭窄的小巷。
等待的或许是谩骂或许是殴打,他无从得知却又早有预料。
吕娟给了他生命,但是如果是这样破败的人生,还不如他从来没有来过。
像后来吕娟和不知道哪个野男人怀的种那样,被丢在垃圾桶里。
他甚至觉得那是更好的归宿。
活着有时候就是这样,比死亡还让人害怕。
尤其是当命运对你不公,你却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被他反复捶打,躲避的过程万分艰难,还会落了一身淤青。
嘴角抽痛,他伸手碰了碰,碰到了高于别处的温度,男人大概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他半边脸好像都有了肿块。
他接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试图降温消肿,不过最后也只是使半边脸冰得没有知觉,他对着镜子,哪怕光线昏暗,仍然肿得很明显。
算了,也没关系,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程度的伤,只要疼痛可以消褪就够了。
至于他变成什么样子,又哪里有人会在乎?
唐桉琢钻进被窝,被罩比里面的被子大了一圈,他抖了半天的被子才终于不滚包,一直盖到脖子下面,他把自己缩成一团。
家里很小,餐厅客厅厨房卧室都在一起,一张稍微宽一点的床给吕娟住,平时她会在上面接客。
另外一张单人铁架子床是唐桉琢的,还是当时从二手市场买来的,年头已经很久了,床架子也松动了,一动弹就“咯吱咯吱”响。
他不敢动,虽然有人讨债的时候吕娟假装听不见,但是如果半夜翻身发出很大声响的话,她大概就要用力踢一下床然后伴随着尖锐又不耐烦的一声“啧!”
有时候还要跟着抱怨一句,“吵死了。”然后絮絮叨叨半天,让唐桉琢也睡不好。
唐桉琢觉得她现在已经精神不正常了,他还要上课,所以为了避免吕娟折腾他,他不得不绷着一根神经睡觉,这就导致睡眠很浅,长此以往,唐桉琢就有点神经衰弱,要在没有声音的环境下躺很久才能睡着。
第二天一早,唐桉琢起床做了早饭,吃饭的时候发觉脸疼得张不开嘴,他“嘶”了一声,吕娟抬眸看过来,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去。
唐桉琢也没指望她会关心自己什么,放下饭碗,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这边脸,又丑又疼。
他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口罩,口罩一股灰味儿,但是还好还能带。
他脸小,事实上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营养跟不上,他整个人长得都很小,个子还算正常,一米七几,但是身上没有几两肉,骨架也小,所以看着比同龄人小一圈。
口罩很大,即使脸肿了还是松垮的,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吕娟已经吃完饭了,他需要快点收拾完然后赶在吕娟的第一个客人来之前离开这个家。
他不想听中年男女做爱时候油腻无力的呻吟,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却偏偏有这种爱好,在儿子面前操娘,仿佛让他们更有成就感。
唐桉琢拎了书包往出跑,没有自行车,只能一路小跑,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出了一头的汗,脸上很刺激地疼痛,他顾不得,把快要掉下去的口罩向上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疲惫的眼睛。
他看了一眼门卫室外墙上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就是早自习的时间,但是他不敢再跑了。
在校园里跑必定会吸引旁边人的注意,而他早就习惯让自己的存在感越低越好,可以给他减少很多麻烦。
教室门开着,他从后面进去,放轻脚步,大家都在各自抓紧最后的时间聊天,没有人注意他。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拿出书和笔记。
小声呼出一口气,今天的早自习是语文,等待上课铃响,他跟着其他同学一起读课文,但是声音很小。
他的个头原本不应该在最后一排的,因为成绩好,老师曾经还提起让他坐在第一排。
但是他讨厌也害怕每天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投过来的鄙夷目光,所以搬着桌子去了最后,甚至没有同桌。
这样的小角落,反倒让他有了安全感。
“唐桉琢,带大家读一下——怎么戴口罩了?”
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唐桉琢扑腾一下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响,他抱歉地看着每一个回头的同学,他们的目光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个个都带着不善,唐桉琢不会撒谎,所以说话便有些支支吾吾,“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