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记得！”薤白以为商陆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我连第一条是什么都忘了！”
　　商陆把消息列表重新拉到顶端，然后直视着薤白的脸，开始平静地背诵着这六十六个对话框的用户名和群名，并且说出了消息的大概内容。
　　当薤白意识到商陆几乎一字不差地将所有的信息背了出来、并且顺序都是和眼前的手机显示的顺序一模一样的时候，震惊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蒲薤白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把商陆身上的“天才”这个特征给模糊掉了，因为日常相处的时候，他根本就感受不到商陆的天赋到底体现在哪儿。但此时此刻，商陆让薤白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背剧本可以如此迅速且精准的那个时候。
　　商陆见薤白的肩膀有发抖的趋势，便握住了薤白的手，锁上了手机屏幕，“趁胜追击”道：“宝贝儿，成百上千条消息，对我来说，就相当于你看一条消息一样。一条消息而已，根本不能造成什么压力。我也从来不会回复他们长篇大论，充其量就是十个字而已，影响我办公速度的唯一障碍，就是网速有时候会卡。
　　“当初我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让我觉得痛苦的几乎都是跟道德有关的事情，如今我也想通了，别人的道德感如何如何，跟我又没关系。哦对，还有发展前景之类的，别人对我的生活方式不认可之类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不需要下多大功夫。
　　“工作量超过我的负荷的时候，就只要在日本开公司的头两个月。我事后分析了一下，那时候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没家可回，只能在外面持续输出。但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学着劳逸结合，何况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去上赶着我的负荷上限去做。
　　“如果我直接对你说，我没有压力，现在的工作对我来说就那么回事儿，你八成会觉得我是在安慰你。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当你接受这种事实的时候，你就能够真的放心了。”
　　蒲薤白抬头看着商陆的双眼：“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真切地体会到，你和我的大脑是有多么的不一样。”
　　商陆笑了一声：“没有那么不一样啦，扫描出来结构都一样。”
　　薤白被逗笑了：“结构一样可真行啊！不一样的话就是病变了吧！”
　　“嗯，”商陆抿嘴笑着，用手指摸着薤白的手指，“现在还觉得我承受着很多压力吗？”
　　“现在我甚至想把我的压力都直接扔给你了……”
　　“哈哈，什么压力啊，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担一下。”
　　“概率恐怕要挂科，话剧的第二小节总是忘记中间的台词。”
　　“来我们研究室，让我们给你集中培训一下，你看商洋那脑子都能被教育成理科大神，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商陆捏了捏薤白的脸颊，“你是因为怕影响我工作，所以才要跟我划分得这么清楚的吗？说什么学习不让我干涉，我成天巴不得你问我个什么问题呢。前天你问我一道概率题，我高兴得在研究室里蹦跶着转圈圈。”
　　“怕耽误你工作是一方面……”薤白稍作犹豫，舔了舔嘴唇，下定决心说出心里话，“另一方面是，我可能一直都在心底否认和你之间的差距。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笨，而且我也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很笨。”
　　什么人蠢就该多读书，什么早就不去在意天才的世界，这些都只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的口头上的自我麻醉。
　　薤白感觉自己实在是个可悲的人，这不足称道的自尊心，被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为此甚至不惜跟最爱的人拉开距离。
　　商陆恍然大悟，瞬间感觉豁然开朗，原来这阵子所感受到的距离感并不是自己多心，而是确有此事！他哈哈笑着，抓起薤白的手用力地亲了一下：“你可真是太可爱了，你倒是仔细想想啊，人活着最需要的是什么？是记忆力吗？是逻辑推理吗？是数学物理吗？”
　　“虽然不是最需要的，但是拥有这些技能的话，可以活得很好啊。”薤白不是很喜欢商陆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开心，好像正在践踏着自己的自尊心一样。
　　“冯树才和甄远峰的智商比我高多了，他俩都是单身。才神那是女朋友把肉喂到嘴边都要吐出来的那种，对人类的繁衍来说简直是大忌。甄哥花了三十二年的时间都没搞明白人与人之间要怎么交往，韩建涛攻略了他十七年都没让这个木头长出来一朵木耳，更别提开花儿了。
　　“他俩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上面的人反馈自己的需求，不知道升职加薪能干什么。在他们的脑子里，自己的工作加薪这件事和自己过上高质量生活这件事根本挂不上钩。对钱也没有任何渴望，对好日子也没有任何期待，他们嘴上说着改变世界，心里想的只有可以写自己想写的论文。
　　“他们的追求，和人类世界完全脱节，和社会秩序完全不符，所有的幸福感都来源于数字和公式，他们简直就是最高端的人工智能、抹去了与人交流的模块的那种。”商陆双手捧着薤白的手，“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们的世界，一点儿都不认同他们的生活方式。我想要朋友、家人、爱人，我想要我的幸福感来源于你，而不是什么没有温度的草稿纸。”
　　“那是……那是因为你可以选择，你可以选择靠着草稿纸活下去的生活，也可以选择靠着朋友、家人和爱人活下去的生活，你拥有两个选项，说明你是更高维的生物。但我们没得选，这辈子都体会不到靠着草稿纸活下去是什么样的感受，所以会羡慕啊，所以在遇到那样的人的时候，才会自卑啊。”薤白尖锐地指出问题所在，不留余地的反驳了商陆。